采访 || 跨界爷爷Dittrich:从搞哲学到当码农，我经历了什么

我滴家在东北

Benno Dittrich爷爷,1954年生，大学主修哲学，辅修神学和宗教学，20岁至30岁一直在大学从事学术研究，30岁之后转学计算机，两年后成为IT技术人员，也当过多个公司的主管。后来成为自由职业者至今，主要从事IT技术培训，IT技术咨询等。热爱美食，烹饪技术上佳；热爱古典音乐，每周去教堂唱歌，也参与唱片录制。就文转理这件事；就自己的人生经历；对年轻人，爷爷都有话要说。




Q：您在20岁出头的时候做了一段时间社会服务——帮助精神上有障碍的人，那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A:那个时候，像我这么大的人都会参军，如果我不参军，就必须提交书面申请。只有申请被通过，才可免予参军。我不想去，因为我不想向别人开敏感词语。但不参军的人，按照惯例，都要自己寻找机构，参与公共服务。

我找到了一家机构“黑法塔”，以帮助精神障碍者而闻名。那会儿我觉得，把精力放到这些人身上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这工作挺辛苦的，有时候我必须要倒班工作。我跟16个年轻人在一起，他们的年龄在16到22岁之间。有时我挺愤愤不平，因为这些人不仅有精神障碍，也有其他方面的疾病，但并不是每天都能有人照顾他们。

我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做了很多其他义工没做过的事情，比如我会带他们去冰淇淋店。可是有一天我带他们去买冰淇淋的时候，店主说：“你们快出去吧，你们会吓到其他客人的”。这经历很不愉快，也当然让我很生气。

总体上来说，这是一件很好且很重要的事情。但有个细节我不得不提：要知道，一个人是不可能给那16个年轻人同等关爱的。你总会在其中的几个身上花更多的精力。在我离开之后，其中一个孩子非常想念我，他总是问别人：“Dittrich先生去哪里了？”其他人都不能理解，他们只是告诉那个孩子：“他走了”。这孩子很不解，也很难过——他有了一些自残的行为。但当一年半以后我重新回去找到他的时候，出于各种原因，他已经不记得我了。我当时伤心极了。这件事情已经过去40多年了，但每次我想起这件事，我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我不该对那个孩子那么好。



Q:您20岁到30岁这段时间一直在跟学术打交道，这长达10年的学术生涯对您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A:首先这拓展了我的视野。对我今后的人生和事业而言，这段经历很有帮助。当我学了哲学和神学，我发现我可以更好地理解这个世界和我自己。

这段时间的学习也使我具备了这样的意识：拥抱世界，但也洞察历史——我知道基督教堂在历史上犯下了许多丑恶的罪行。在欧洲国家对其他许多国家的侵略中，基督教堂都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我自然反感并批判这些东西。

不管怎样，通过教育，人至少具备了哪怕一点向上的可能性——当人们接受教育，他们就有了自我发展的可能。

另外，我的专业学习——哲学和神学。不仅让我在IT方面有许多优势，也让我学会如何更好地与人相处。我的第一个公司的主管告诉我，我们想要（录用）你，因为你是个学神学的。我们这儿有太多搞物理和搞计算机的，但他们有时候只会盯着眼前，而不会观察四周。但你不一样，你学哲学和神学，你更能懂得如何和人打交道。



Q:学哲学的学生同样可以从事如记者，或文化方面的工作，为什么您放弃这些，而偏偏要选择IT行业呢？

A:80年代的时候，IT业流行起来，当时市场需求很大。不仅是学数学、计算机学、物理学的人才有机会在IT行业工作，学哲学的人也有用武之地。怎么说呢，我当时有些玩世不恭，觉得这东西很有趣，也尝试着去编程，就渐渐走上这条路。

我当然也想过，去当个记者什么的，但我觉得，那会有太多限制——我不能写自己想写的，只能写主编希望我写的。所以我决定不干这一行了。



Q:哲学、神学的学习能够给从事IT带来什么好处？

A:在哲学的基础学习当中，一个最重要的部分，就是形式逻辑。这部分内容在计算机编程当中同样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

另外一个方面是，我不仅学哲学，也学神学，这两种学科都是具备丰富分支的：哲学史、历史哲学、伦理学、存在论等等。这些东西都帮助我更好地理解编程。

我觉得，如果哲学是一个圆，神学是另一个圆，那编程就是这两个圆的交集。我曾问过自己一个问题：如何做一个神学家式的编程者？然后我告诉自己，那就是这二者都要求有坚定的信仰。一个是要信上帝，另一个要相信，你编的程序一定能够运转地起来——因为时不时你会碰到一个BUG，没点信念，会编不下去的。这有时候就像赌博一样。



Q:与对年轻人相比，计算机对老年人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A:生活辅助。我有一个顾客，现在86岁了。当她76岁的时候，她的儿子给了她一台二手电脑作为礼物，起初她很愤懑：“我能用这玩意儿干嘛？”但后来她还是找到我，请我帮助她。我教她发邮件，上网，搜索资料等。慢慢她也学会了这些。她原来有个小本子，专门用来帮她记事。4年前我再碰到她的时候，她对我说：“Benno,我很谢谢你教会我这些，我现在去剧院，旅游，都在网上订票了。”我问她：“你的记事本呢?”她说：“我早就不用那个了，我现在都用电脑”。

我还碰到一群顾客，他们的年纪在89到96岁之间。她们之前就已经用电脑工作了——当然只是用Word做一些简单的文字处理工作。我同样教她们查资料，写邮件什么的。如果她们没有电脑，她们就无法再书写了——因为她们的手已经抖得不能握笔，但她们仍可以用手指敲击键盘。

另外，机器人对老人的帮助也是不可估量的。如果一个老人已经无法自主行走，那无论是对护工还是老人自己都是一件很难熬的事情——护工有时必须得把老人举上举下之类的。但机器人就可以轻而易举做到这些。

总而言之，许多老人对计算机有恐惧，但我认识很多老人，他们很晚才接触到计算机，却很幸运地做得还不错。不管怎样，通过这种方式，他们更年轻了。



Q:您对年轻人有什么忠告？

A:不要过分依赖脸书、推特，多看书，多与别人交流，与别人讨论，与别人交换意见。当然也可以培养兴趣爱好，比如唱歌什么的，

另外，很多年轻人都会与父母产生争执，但至少年轻人得自己去寻找，他们真正需要什么。

有的人声称，他们的意见对年轻人来说是很好的意见。但年轻人得学会去分辨，那些意见到底是真的好，还是只不过是看起来很好，要学会批判，批判外界，和批判自己。但与此同时，也要学会乐于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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