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难来临的时候你能牵住你爱的人的手吗？

davidlee

我们的缘分，只有十四天。

第一天见到他是在茶吧里。四个人，我的好友红，红的男友陈，还有陈的哥们，叫银哲。他和名字一样秀气，很清澈的眼睛，看人时很深情，还有棱角很好看的唇。有点像漫画中的俊朗的男主人公。
　　
中途陈上洗手间了，上来一道拔丝苹果。我很喜欢吃的，一个人就吃得差不多了，看陈快要回来，我突然生出淘气的念头，拿水果拼盘里的苹果片，在蜡烛油里浸，裹上一层烛油，整整齐齐地码在碟子里。陈回来了，我热情地说：“吃吧！看还热着呢，拔丝苹果……”
　　
那时我和银哲低头互视，偷偷地抑制不住地笑了。纵容的他成为我的同谋。烛光下陈便毫不怀疑地挟一块放到嘴里嚼。后来他气急败坏地说，原来你们串通一气。我和银哲终于大声地笑了出来。
　　
银哲给我点了许多冰淇淋，说这个店的冰淇淋最丰富最有名。我大快朵颐，连声谢谢也顾不得说。他微笑着说：“怎么你和别的女孩子都不一样？”
　　　　　　　　　　　　　　　　　
不久陈要带红回他的老家。我们几个人趁机都一起去玩。很远，坐汽车坐了好几个小时，又转三轮，到最后是开着拖拉机进去的。银哲一直坐在我的身边，听我朗朗地笑，看我孩子一样的表情。到了的时候他惊讶地说：“怎么这么快就到了？陈，我记得你家不是很远的吗？”
　　　　　　　　　　　　　　　　　
四周的景色很美，有石子滩，大片大片的竹林，有泉水，有野生的植物。我坐在狭窄的铁皮车厢里吃银哲给我买的水果。当车转弯或者颠簸的时候，他就用手肘护住我。有时候我假装摇晃，撞到他的臂弯里，心里偷偷地乐。
　　　　　　　　　　　　　　　　　
最后车停在一座房子前面。是二层的小楼，但是在这附近已经算是最成型的建筑了。全是树，全是水，全是大自然的景色。最妙的是屋前有一条小溪，蹲在溪前洗脚，不停地有小鱼撞上来。是透明的，虾米大小的鱼。
　　　　　　　　　　　　　　　　　
陈的父母都远离这里出去打工了，所以这幢小楼是我们年轻人的天下。老鸭已经开始搬柴火，起了灶了，我们到水边洗菜。他们这几个全都是厨师，因此菜的丰盛和美味是没得说的。
　　　　　　　　　　　　　　　　　
我们还喝了酒，啤酒，依我的酒量，轻易不会醉的，何况他们还一直劝我少喝，给我的杯子里倒的少一些。但是我因为新奇和兴奋，还是喝得多了，头晕晕的起来，很舒服，好像在云里飘一样。我大声地说话，大声地笑，平时就不收敛的性格这会儿更加放纵起来。渐渐地他们的影子都变成了好几个，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快去休息吧，他们说，你喝醉了。到二楼躺一躺，下午的游泳，你没得去了。
　　　　　　　　　　　　　　　　　
银哲半扶半抱地把我带到楼上去。二楼有一张铺着大凉席的床，从这里可以看到窗外的大片的树林，空中有鸟叫，很好听。我紧紧地揽着他，我想他的脖子一定被我勒痛了。他低下身扶我躺好，我兀自挂着他的脖子不肯放。他们来看望我，听到楼梯上脚步声响，我只好松开了手。头很晕很晕，口又渴，朦朦胧胧中银哲不见了。只见红在我身边守着。她说，他出去了，不知道去干什么？我听了，心里失望得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感觉嘴唇上一阵清凉，然后是甘甜。我下意识地大口大口吞咽。是银哲。他抱了半只切开的西瓜碗，用一只小匙，一块块挖出来，又揿成汁水，剔去瓜籽，喂到我嘴里。一会儿，又用纸巾擦掉我嘴边的汁水。
　　　　　　　　　　　　　　　　　
这是我有生以来喝过的，最甜最好喝的果汁。清清凉凉的，沁到脑门里去。

然后，他动作轻柔地，把我的头抱到枕上放好。又替我盖上薄薄的毯子。恍惚中，好像我的额头被温软地一碰，好像是他的嘴唇。但是我已经甜美地坠入梦乡了。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居然神清气爽。起身一看，床边有一张字条：“我不知道写这样的信是不是冒昧的……但是，不管什么事都有一个开始，对吗？——银哲”我反复地读，不明白他的意思。
　　　　　　　　　　　　　　　　　
老鸭来看我，说，你醒啦，快来，我们都在湖里游泳呢。
　　　　　　　　　　　　　　　　　
我跟着他走曲曲折折的田埂，两边都是怡人的青翠的植物，走了近半个小时才到湖边。湖不是太大，一侧是山，上面的青苔被水浸得油光发亮。他们都泡在水里。
　　　　　　　　　　　　　　　　　
红笑着打趣我说：“醒了？我们的银哲可是服侍了你半天呢，见了面，连句谢谢也不说？”我看了看他。他清秀的脸是微笑着的，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也许因为过分的英俊，显得有几分冷傲。
　　　　　　　　　　　　　　　　　
我不会游泳，不敢下水，就坐到水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把脚泡在水里，踢着水花玩。银哲也自顾自地游泳，并不理会我，甚至离我很远。

他们互相泼着水玩，老鸭笑嘻嘻地扬了一把水泼向我，我一闪，竟然被青苔滑到水里去了。我大喊救命，被水呛住了鼻子，发不出声。我像只葫芦一样浮浮沉沉，窒息的感觉，好像再一次沉下去就再也浮不起来了。老鸭吓得赶紧来拉我，被我一把抓住，求生的本能使我下意识地压着他往水里揿，两个人都慌了神了，我呛到好几口水，意志都模糊起来了。我还听到了红的尖叫。只恍惚知道一个人从背后抱住了我，那一把的感觉安心得像虚脱了一样。他一手抱我，一手抱老鸭，把我们两个人都弄到了岸上。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只手抱我时，很冷静很有力的感觉。
　　　　　　　　　　　　　　　　　
到了岸上我全身都湿了，往下滴水，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我的隐形眼镜也掉在水里不见了。银哲送我回去。走在田埂上又往下滑，他过来扶住了我。我一把推开他，生气地说：“你游泳的时候为什么离我这么远！”我也不明白这时候为什么会说这句八杆子打不着的话。
　　　　　　　　　　　　　　　　　
他不辩解，只小心地护住我。我又心急又高度近视，好几次失脚，最后一次跌到他的怀里。他的体温熨着我湿漉漉的身子，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到后来他几乎是抱着我走的。走了半天才到家，一时又找不到衣服换，他就拿了他的一件T恤给我。把我带到另一间屋子，留我一个人在里面换衣服。想不到穿起来很好看，帅帅的。穿上我自己的吊带长裤，腰束得细细，英姿飒爽。他不声不响地把我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洗了，晾起来。
　　　　　　　　　　　　　　　　　
他又拿了干毛巾给我，我撒娇说，你帮我擦吧？他面对着我坐在床沿，用心地替我擦干头发。我闻到他身上健康的，男性的味道，一时说不出话来，直到他擦好了，我仍然停留在他的臂弯内不肯离开。他的呼吸慢慢地急促，但极力压抑。我看着他的眼睛。他有一双多么迷人的眼睛，温柔的，好像可以看到人心深处。还有他的嘴唇，清晰的优柔的棱角，好像有什么话藏在里面，很快就要吐露。
　　　　　　　　　　　　　　　　　
我闭上眼睛。听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慢慢地接近我，小心地亲吻我的唇角。他是那么轻，好像怕碰碎了我。他的唇异乎寻常地柔软，好像带着橙子的芳香。真的，我至今都记得那清新的味道。在那个夏日的午后，我们就这样缠绵地，辗转地吻着。时间都凝固了。他的手掌停留在我的腰际，温度热热地透进来，让我浑身酥软。我听到窗子外面每一片叶子的轻响，鸟的啼唱，流水的轻歌。我们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好像什么都懂得。后来，我在他怀里睡着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在他的拍抚下我像一个婴儿。
　　　　　　　　　　　　　　　　　
后来他们都回来了。在楼梯上发出惊天动地的脚步声，把我吵醒。红拿一种暧昧的眼光扫视着我和银哲。可是除了亲吻，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接下来的日子是甜美的。我们生活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山清水秀的地方。每天早上起来，到溪水边洗漱，柴禾燃烧时有家乡炊烟的味道，我们到山上挖笋来吃，新鲜的带着野山林的原始滋味。我们到田地割新鲜的蔬菜瓜果。我们捉鱼，捉虾，甚至还有大个的螃蟹。而陈的家里储存的干货又是这样丰富，来时我们也带了不少食物。我们每天都打开酒，尽情地喝，然后，去钓鱼，去爬山，去游泳，或者只是坐在树底下发呆。这里的人很少，疏疏落落的有几个纯朴的农人，在辛勤地耕作。有时候我也装模作样地扛着锄头下地干活，把菜苗和草一起锄掉了。我们在田野里生起火来烤红薯。把脸晒得红扑扑的，再也不是在学校里时那种白晰的颜色。我欢快得像一只小雀，蹦来蹦去。晚上我们吃完饭，在溪边洗碗，看着星星落到水面上，一闪一闪。这里的天格外纯净，因此可以看到很多很多的星星，
比城市里多了三四倍。我们在草地上躺着，孩子一样地数星星，或者大家围着火堆烧烤，喝酒，唱歌。
　　　　　　　　　　　　　　　　　
神仙一样的生活。
　　　　　　　　　　　　　　　　　
有一天我撑一把伞，坐在溪流的石头上。他在我对面。很宁静，我快要陶醉了，风吹在身上有一种醺醺然的暖。
　　　　　　　　　　　　　　　　　
“未未，”他低低地突然地说，“我听红说，你是硕士？”
　　
这个话题和环境这样不和谐，我不禁愣了一下，才笑了起来，“是啊，但只是在读而已，还有一年才能拿到毕业证书呢。我是说——如果不被当的话。”
　　
他不自然地笑了笑，说：“我只有高中毕业。”
　　
我愣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很快我意识到此刻的沉默对他是一种伤害，正想找点轻松的话来说，他又道：“你爸爸在市政府？你妈妈是大学老师？”
　　
我又愣了一下，才迟疑地道，“是。”
　　
“我爸妈，都是农民。他们一个大字都不识。”
　　
我被他敏感的自尊心弄得有点痛。我想去牵他的手，“可是……银哲，我不在乎。”我本来想说“我喜欢你。”可是在嘴边顿了顿，还是没有说出。
　　
他笑了笑，把手里的草茎往水里一扔。它就自顾自地慢慢漂远了。他望着它，视线慢慢被拉到不知名的远处。他深深地望着我，眼神里含着一点痛楚。“我也不在乎。”他努力地振作了一下，说，“在这里，我们多么自由。没有任何人来妨碍我们。如果能够在这里过一辈子就好了。我爱你，未未。”
　　
他说得那么淡然，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以致于我没有办法激动。我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他抱过我，坐在他膝上，他缓慢而凝重地吻我。我的伞遮着明亮的太阳。我想他是感觉到了我和以前不一样，他松开了我，又笑了一下。
　　
“你这样的大小姐，可能无法想像另一种人的生活……我高中毕业后就没有机会再读书。而是学了厨艺，当一名小厨师。因为我需要赚钱补贴家用。我家很穷，你没有办法想像到的穷。……”他静静地说。“如果不是这次出来玩，我们可能一辈子也碰不到一块，更不要说……”
　　
我被他的表情伤害了。我急切地握着他的手说：“银哲，我喜欢你。”
　　
可是他的眼睛变得很淡。飘飘的。我捉也捉不住。他挑一挑清朗的眉，带着一点嘲谑地说，“我和女孩子交往总是没有长性。你要当心吃亏啊。”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我的伞掉到水里，一荡一荡地漂着，扩散出许多涟漪。明晃晃的太阳光刺着我的眼睛。我感觉自己快要流泪了。
　　　　　　　　　　　　　　　　　
两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无论他们再怎么挽留，怎么不舍，我都要回去了。来时说好是七天，我怕家人要贴寻人启示了。说真的，想到可能再没有机会重来这里，心里的牵挂是那么强烈，可是对家人的依恋与挂念，又盖住了一切。
　　
我问他，你送我吗？他点点头。和来时一样，并肩坐在狭小的车厢里。可是一会儿，他跳下了车去，对我挥手。这些朋友，红，陈，老鸭，全部站在原地，对我挥手，我孤零零地感觉自己被世界抛弃了。车子开了，突突突地开在山里的小路上，不时被石子硌得颠簸，我的眼泪也被颠出来了。
　　　　　　　　　　　　　　　　　
可是没多久，我看到一个人奔跑的身影，是银哲！他跑得那么快那么快，身影慢慢地清晰了，快接近时他示意我不必惊动司机，猿猴一样矫捷地窜上了车。他一把拖过张口结舌的我，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他的心跳像擂鼓一样重，一记一记敲打着我的胸口。他就这样紧紧紧紧地抱着我，好像一生一世都不会分开。
　　　　　　　　　　　　　　　　　
车开出了大山，两旁渐渐地热闹起来了。我兴致勃勃地看着。人就是这样，当你身处闹市，会厌倦了喧嚣；可是在宁静的地方一段时间，又会怀念这人间的繁华。可是银哲的脸色越来越暗，越来越暗。他幽幽地笑着说，“我们回到人世间了。”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物业管理的人来帮我打开了重重的门。银哲站在铁门外，默默地看着我。那种留恋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令我揪心，好像再也看不到我了似的。他轻轻地笑着说：“太晚了，会打扰你家人。改天我去看你好吗？”我只好点头。走了好长一段路，我突然停住，掉转身子，发疯一样地向他跑去！当着物业管理人员的面，扑到他的怀里。我们默默地拥抱了好久。我的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我急切地问：“真的不上来坐坐吗？……那明天，你明天来看我，好吗？下次有机会，我们还回去玩好吗？”
　　
他点头。宠溺地括了一下我的鼻子。他低低地，用一种呻吟一样的语调说：“傻姑娘。”
　　　　　　　　　　　　　　　　　
上楼了，我看到门外他还站着。身形清瘦而挺拔。有月亮溶溶的光辉，洒在他的身上。
　　　　　　　　　　　　　　　　　
很长时间，一直不见他。我问红，红告诉我说，他到外地去打工了。我愤怒起来，说，他为什么不辞而别？红看着我，说，未未，你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所以还是要在两个世界里生活。你知道，他父亲得了癌症，家里欠了许多债……现实一点，好不好？如果真的和他一起生活，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
　　　　　　　　　　　　　　　　　
给我他的号码！我喊着说，喉头哽住。
　　　　　　　　　　　　　　　　　
我给你，你打了他也不会回的。他是存心要避开你。他跟我说过，很感谢我，给他十四天的好时光，可以记一辈子。未未，相信我，你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就像两条交叉的线，合在一起的就只有那一个点，以后会离得越来越远，再也回不去了。
　　　　　　　　　　　　　　　　　
我用很长很长的时间来忘记。
　　　　　　　　　　　　　　　　　
有一天我还是梦见我坐在溪水的石头上，他坐在我对面，我们一起撑着一把太阳伞。空气里有轻脆的鸟鸣。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我的眼泪就轻轻地滴落在枕头上。

七月

能牵住的是幸运，牵不住的便是命运了

davidlee

恩,能牵着自己喜欢的人的手度过一辈子真是很幸福

feelingspace

夫妻本是同林鸟，灾难当头各自飞～～～～

七月

这个。。。楼上的，表这么绝对嘛

davidlee

最初由 feelingspace 发表
[B]夫妻本是同林鸟，灾难当头各自飞～～～～ [/B]

这是你真实的想法 :eek:  :eek:  :eek:

feelingspace

84我的想法，是现实嘛，很多夫妻都那样啊……
我又没经历过，哪会知道啊:p

quelle哈哈

楼上的表总这么悲观

七月

恩，虽然这个世界有些黑暗，可是我们还是要抱着希望生活的

davidlee

最初由 feelingspace 发表
[B]84我的想法，是现实嘛，很多夫妻都那样啊……
我又没经历过，哪会知道啊:p [/B]

我还以为你就是这样的想法来 :beida:

blacktea

不过，很多人确实就是这么做的。。。

davidlee

我不是

feelingspace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经历过大难了？？

davidlee

这个倒没......

blacktea

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还真不好说。。。

feelingspace

楼上说的极是！没经历就不能说哦

七月

支持

floraqueen

有时候把爱人给弄丢了，不是什么命运，是因为我们不够勇敢，不够坚定！现在我才明白这个道理，已经太迟了，我的爱人和爱情都已经离我好远了，再也回不来了．．．．

七月

呵呵，楼上的，什么才叫够勇敢，够坚定？

floraqueen

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在一起的决心都不能动摇！

七月

可是那也还是需要两个人的坚持啊！一个人～～～太难～

davidlee

是这样.....

七月

谢谢支持

feelingspace

不客气

七月

汗。。。你总是神出鬼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