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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哥,很感人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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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16 21:06: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谨以此文献给为生存而奔波劳碌的出租司机们!

向所有劳动和尊重劳动的人们致敬!

**********************************************************************************************************************

如今我不再是“的哥”了,可每当我看到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出租车,心中就会默默地为
司机们祝福。禁不住想起我经历的那些不寻常的岁月,那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一幕一
幕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文/<徐子>

(一)
接了这辆车还不到半年,好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就接踵而来。

这是一辆三厢富康出租车,车号不错:京B E5007,北京很常见的那种。这辆出租车是
2001年的,人家开三年了,我半年前接了过来,不过车保养得确实不错,自打我开上以
来,从没半路抛锚过。

第一件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儿是有一天下雪,雪不大,是带着冰渣的那种雨夹雪,天灰
蒙蒙的,那天我象往常一样,早晨7点出去的,拉了一天,晚上大约8点半左右收的,我
把车停在我们小区楼下的小松树边,当时车上全是是泥点儿,轮胎上也满是泥,锁车的
时候我还在想:明天又该洗车了。

可令我想不到的是第二天早上,我一出家门,就看见我的车锃光瓦亮,一尘不染,我奇
怪地打开车门,发现就连车里的脚垫都象是刚洗过的,不见一丝泥土,完全一个出租车
“七净”的标准模样:车身净、地板净、玻璃净、轮胎净、座椅净、仪表盘无杂物、发
动机表面无油污。

直到现在我也猜不出这到底是谁干的。不会是家里人,家里的妻儿不可能趁我睡觉的时
候大半夜的出去擦车,即使擦车也不会擦的如此专业,更不会开着我的车去外面洗车—
她们根本不会开车。还能有谁呢,四单元的大郭?大郭也开富康出租车,是渔阳的,不
是我们喜来福出租公司的。可他连自己的车都脏兮兮的,怎么会帮我擦车?莫非是这小
子糊里糊涂大晚上的擦错了车?哈哈,那太好了——可又一想,也不可能,车外面他能
擦,可里面呢?他哪有我的车钥匙呀?

接下来更摸不着头脑,有一天我正在保利大厦门口排队“趴”着,后面一个瘦高的“的
哥”从他的捷达上下来,拉开我的车门子,拍着我的肩呼我“老谢”,我回头说:我姓
徐不姓谢。那瘦“的哥”连忙道歉说认错人了,可又走到我的车后边,看着我的车牌号
自言自语:“这不是老谢的车么?”我想这位兄弟也许是认识我的前任“的哥”,不知
道换主儿了,也没太在意。

还有件莫名其妙的事儿就是我这辆车的公里表老不准,明明头天收车,把车锁在小区楼
下时,表上最后五位数是13201,可第二天早起一出车,居然变成16575了,多出了300
多公里,一开始我以为自己记错了,我这个人大大咧咧,对数字这东西常常糊涂,记不
太准确,就拿张纸记了几天,可还是老也对不上。邪了!每天都多出二三百公里,我开
始怀疑是表坏了,去了一趟富康特约维修中心,修理工仔细检查后说一切正常,公里表
根本就没毛病!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接二连三,一天中午我正在三环附路上扫活,前面有辆夏利出租车
前机器盖儿大开,打着双闪,旁边有个“的姐”向我招手求援。都说开出租的辛苦,
“的姐”就更不容易了。我连忙停下车问怎么回事,“的姐”说车一下子熄火,怎么也
不着车,好象是没油了,管我要点儿油,我说没问题。接过“的姐”递过来的油桶和塑
料管儿,我走回自己的车前,拧开油箱盖儿,把塑料管儿一头插进油箱,一头用嘴吸了
一口,然后马上对准白色的塑料油桶——
当汽油注入油桶的时候,我发觉汽油的颜色有些不对劲儿。“的姐”也诧异:“大哥,
您使的什么汽油?怎么那么红啊?”
“我一直加中石化的油,93的,好使着呢……”我也纳闷。
真的奇怪,我油箱的汽油怎么会是红色的?我百思不解。

更离奇的还是三月份的那一天,天色渐渐暗下来,北京的黄昏更显得灰沉沉的,视线不
是太好。我车上拉着一个广东佬,往机场赶,时间挺紧,从三环的拥堵中好不容易
“杀”出来上四环,速度一下子挑到90,过四惠桥直奔机场高速,一路顺畅,我在最里
道开着,车子又快又稳,一眨眼的工夫便过了朝阳公园桥,就在这时不知怎么我的车突
然间轮胎抱死,象是有人猛踩了急刹,然后就是尖利的刹车声刺破耳膜……
等我回过神来,车已经熄火,钉子一样钉在路面上,我的右脚竟还在油门上踏着,空气
间弥漫着轮胎摩擦的胶皮味儿——更令我大吃一惊的是,一个浑身白灰点子、头戴安全
帽的小个子民工,就在我的车头前,离前保险杠最多只有一拳的距离!
小个子民工也许是刚从隔离带翻过来,被眼前的一切吓傻了,脸色苍白,也象钉子似的
钉在那儿。
而我,也僵僵地坐在车里,半天没缓过神来……
我真的没看见那小个子民工是从哪冒儿出来的,真的无法解释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车
子怎么一下子急停住了,我真的是一点刹车也没踩,脚还在油门上呀!想想都后怕,一
身冷汗!如果说突然轮胎抱死是个故障,那这故障岂不是救了一条人命,那也太巧合了

难道真是——天助我也?
二)

不安的情绪让我又痛苦又烦恼。联想到这些日子的种种奇怪的事情,对这辆车,我开始
产生了强烈的好奇,我打通了我们公司杨队长的电话,把刚才的惊险的一幕,和杨队仔
仔细细说了一遍,可没想到杨队颇不以为然,一口咬定是我当时吓懵了,产生了幻觉,
让我注意休息,别整天的没命地挣钱拉活,迷迷瞪瞪的,注意身体,劳逸结合,还要注
意遵守交通安全法,说到这里,杨队好象忽然想起了什么:“哎,对了,徐子,交通队
的违章通知下来了,好象有你,你买张《交通安全报》吧,那上面登着呢,想着交罚款
啊!”
我连忙上报摊儿买了报纸,打开一看,在违章车辆的一大串名单中,居然真的有我的车
牌号:
车号 车型 颜色 违章地点 日期 时间
京B E5007 小客车 红 小街桥 2004-1-17 04:39:02
我不禁又大吃一惊:自打开出租以来,我一直是早上七点以后才出车,晚上收车最晚不
过九、十点钟,怎么会在这冬日里的凌晨四点多钟违章呢?
难道是有人克隆了我的出租车?冒用了我的车牌号?以前在报纸上好象见过类似的报
导,我决心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不然每天被这一连串奇奇怪怪困扰着,根本无法塌塌
实实拉活挣钱,非折腾出神经错乱不可。
对!一定要搞个水落石出!

我开车直奔交通队,问询1月17日凌晨我车违章的具体情况,交警对电脑敲了敲说我凌
晨在小街桥超速了,车都上了130迈,催我赶紧拿驾驶证,开违章通知,去银行交罚
款。
我马上对交警说出了我对违章记录的看法,并强烈要求警方出示我车违章的证据。交警
想了想说好吧,你看一看雷达测速的录象监控。
交警把我带到另一个墙上满是屏幕的房间,在一个键盘上输入了我的车号,录象清晰地
显示了出来——
一辆红色富康出租车由远而近,从镜头前划过,屏幕的右上角监控数字飞快地变换着,
最后定格在130.2KM/H上,严重超速!
又放一遍是慢镜头,我一眼认出那就是我的车,千真万确是我的车,不仅车牌号相同:
京B E5007,就连反光镜底托用胶布缠着,右前角有一块硬币大的掉漆,都一模一样!
不可能是克隆车,的的确确是我的这辆车!只觉得我的心“咚咚咚”剧烈地跳个不停!
车的图象定在屏幕上,我请求交警把图象放大,我要看看开车的是谁?
“除了你,就是你的搭档的,还能有谁?”交警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照我说的做了,图
象一步步放大,也越来越模糊了,只能看见一个大脑袋的,前额头发稀少,有些卸顶的
中年人坐在驾驶室里……
我简直惊呆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三)
我开始猜想,一定是有人半夜在偷开我的车,这个念头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令我觉得
愈加惶惶不安。晚上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这些日子的一个又一个离奇现象,种种疑惑
,种种猜想在我脑子里打转,使我惊讶、甚至惊恐,我决定一定要探个究竟。
夜已深了,等妻子和女儿都熟睡了,我蹑手蹑脚地爬了起来,披上件棉大衣,拿上手
电,悄悄地下楼,朝我停车的地方走去……
我惊愕——
车不在了!
我的头嗡的一下懵了,我的车真的不在了,每天收车我都把车停在楼下的小树旁,可现
在小树边空空的,只有小树在夜风中孤零零摇曳着,不见我的车。昏暗的路灯下,树影
子在地面上来回移动着,显得有些阴森可怕。
我的车丢了!
我的车真的丢了!
等我懵然中缓过神来,马上想到了报警。

我跌跌撞撞地跑进派出所,上气不接下气地冲着值班的民警说“报案——车、车……”
民警挺和蔼的,见我气喘吁吁、语无伦次的样子,说了几声不要着急之类的安慰话,还
给我到了碗水递过来,让我把话说清楚。
我就把我刚才发生的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那民警脸上虽带着笑,可一副心不在焉的神
态,可能对他们警察来说,机动车失窃并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司空见贯,也许是
总有什么报警电话打进来,民警一会儿接电话一会儿又接电话的,听得有点儿分神,也
许就是我太心慌意乱了,语言表达不是很清楚,每次民警接完一个电话,总是让我“从
头说起”,尽量详细点儿,好不容易听完了我的叙述,民警又拿出一叠纸来开始做笔
录。

做笔录一问一答。民警问我姓名、年龄、民族、籍贯、家庭住址什么的一大堆,我一一
做答,好象我不是丢车的,而是偷车的。又问我车的号牌、车型、颜色、出租公司名称
之类的许多问题,我还是老老实实一一做答,最后才扯到丢车这件事上。所有细节一一
问过,笔录完了,已是黎明时分,天已蒙蒙发亮,我在厚厚的笔录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并
写上“属实”两个字之后,民警让我回家等消息,说你相信政府吧,我们一定会抓住偷
车的犯罪嫌疑人的。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等我走回到我家楼下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的这辆
富康出租车,就停在我家楼下的小树边,丝毫没有移动过的痕迹,停在每天我停车的位
置,象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连忙又跌跌撞撞地跑进派出所,上气不接下气地冲着值班的民警说:“车、车、车没
丢……”
民警上下左右仔细端详着我的脸,好一会儿,然后轻声说了句:“您有毛病吧……”

难道是我昨天夜里看错啦,我真的有些怀疑自己神经是不是真的有点儿问题,这几天休
息不好,看花了眼,可又一想,不会呀!自己家的楼下再熟悉不过,怎么能看错地方呢


反反复复地分析,我开始确信,一定是有人在半夜偷开我的车,我想到了监控中那个模
模糊糊的大脑袋中年人,对!一定是他深夜开走了我的出租车,可这个人如果能大半夜
将我的车开走,为什么又每天黎明前把车开回来呢?我真的百思而不得其解,猜不出答
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人不是偷车的贼,如果是贼,我的车早就没了……

我恍然大悟,为什么我的公里表“不准”,每天多出二三百公里,原来是这个中年人每
天午夜之后开走我的车!——我的公里表很准!他每天夜里开着我的车,行驶了二三百
公里!

我不禁打了个冷战,觉得后背有点发凉,我猜不出这个中年人是怎么把我的车开走的?
他的动机是什么?这一天我寝食不安,根本没心思拉活挣钱,脑子里总是若影若现那个
模模糊糊的大脑袋中年人,我决定一定要揭开这个谜底,把事情调查个水落石出,在这
所有奇奇怪怪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我打通了开出租的邻居大郭的电话,说我要借他的车用一晚上,大郭不解地说:“你自
己有车干啥不用?”
我撒了个谎说:“我车坏了,晚上恰好来了个远房亲戚,我得去西客站接人……”

我要监视我的出租车一整夜,到底看看是怎么一回事,想到真相有可能就在今天晚上大
白于天下,我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不禁热血沸腾。

我的那辆京BE5007红色富康出租车安详地停在老位置——那棵小树旁边。
刚过傍晚,我就把大郭的车要了过来,在距我的车几十米的一个漆黑角落悄悄潜伏了下
来,我在车里向我的目标望去,我车周围的一切清清楚楚,一览无余。
一切准备就绪,剩下的只有耐心的等待……
夜幕一点一点地悄悄来临,忙碌了一天的人们,都陆陆续续回到了各自的叫做家的一处
处房间,整个小区渐渐寂静了下来,昏暗的路灯下,只有那棵小松树不知疲倦地在清清
的夜风中摇曳。

我死死地盯着我的车,不敢有半点儿大意。
车纹丝不动,在小树下静静的停着。
小区楼房窗户上的灯光一个接一个熄灭了,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
星星。
深夜,我绻在黑暗里,能听见自己的脉搏跳动的声音。

猛然间,我看见我那车旁边显现出一个人影,我紧张的象是喘不上起来,这个人向我的
车门走来,他看上去四十多岁,中等身材,稍胖,略显背驼,走路的姿势有些罗圈腿,
大脑袋,前额头发稀少,北京人常说的卸顶的那种,穿着一身出租司机的工作服。
我怕他看见我,把身子压得很低。极力屏住呼吸。

只见那中年人轻轻地拍着我的车门,象是对车、又象是自言自语道:“老伙计,我又来
了!”随即拉开了车门,邪了!我的车明明是锁着的,他怎么一拉就开了呢?
我的心紧张得迅速跳动,向上猛撞。

那中年人钻进车里,启动了发动机,打开大灯,车缓缓地向小区外的大街驶去。
我也从慌乱中镇静下来,打着了车,马上跟了上去。看了看车上的时钟,正好是午夜十
二点。
他到底要干什么?

远远地我跟着前面的这辆车,只见那车的顶灯(出租车空载运营灯)被打开了,速度不
是很快,拐过一条街道,路边有一对男女招手,那车靠了上去……
乖乖,他在拉活儿!我猛然醒悟!

他开着我的车确实在拉活儿:城东城西、城南城北,从天通苑到和义西里,从中关村到
方庄小区一拨又一拨的乘客上来又下去的,有时从后面还能看见中年人不时歪头和乘客
聊天,手臂在空中挥舞的样子,从他开车的情形可以断定这个人是个驾驶经验丰富的老
司机,有时车两边儿空隙严严的,也就两指的样子,他也不用减速就从容穿过。
我跟上他确实很费劲的,如果没有红绿灯拦着,我想我一定早被甩下了。
就这样跟着他,大约凌晨三点钟,马路上的人也更加稀少了,前面的车子放下了乘客,
空驶向保利大厦,在一串排队趴活儿的出租车队尾停了下来,我也跟上来,停在他后面
假装排队。

只见那大脑袋有些卸顶的中年人刚下得车来,前面有个“的哥”招呼他:“老谢,拉多
少了?”象是很熟的样子。
“一百七八吧,”中年人应着。

我猛然想起那天有个“的哥”拍我肩膀呼我“老谢”,原来这个偷开我车的中年人就是
老谢,看来这个老谢偷开我车拉活已经有好些日子了!

老谢打开我车的后备箱,拿出抹布,利用等活儿的工夫开始擦起车来,看他的神态很从
容,仿佛那车就是他自己的,他擦得又快又干净又仔细,连轮胎上的一个泥点儿也不放
过,一边擦车一边嘟嘟囔囔的:“这个搭班的,真够懒的、确实够懒的……”

排队的出租车一点儿一点儿往前挪,等老谢排到第一个儿时,我的那辆出租车早已是锃
光瓦亮,一尘不染,我明白了那个下雪天,收车时的大脏车,为什么到第二天一下子就
涣然一新了,原来是老谢擦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宾馆大厅的门卫在向这里招手,老谢把车开上去,载上一个老外走了,我继续跟踪了过
去。
这个老谢开着我的出租车又融入了北京之夜,一趟又一趟的拉活儿,穿大街走小巷,忙
得不亦乐乎,效率蛮高。凌晨5点刚过,老谢送下了最后一拨乘客,关了顶灯,把“小
红帽”(出租车停运牌)扣在前风档的空车灯上,一路朝我家的方向驶来,一转眼就到
了我家的小区门口,门口很窄,旁边还停着好多车,他驾驶技术真是精,一下子就冲了
进去。等我小心减速穿过小区门口后,那老谢早已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只有我的红
富康出租车停在小松树下,纹丝不动,轮胎毂还散着余温……
(五)
是这个叫老谢的人,午夜一直在偷开我的车运营,事情终于开始初露端倪。这个老谢是
何许人?他为什么偷开我的车运营?看他的神态丝毫看不出鬼鬼祟祟的不安,好象那车
就是他的似的,令我不解,令我疑惑,更令我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产生了一定要彻底揭
开谜底的强烈欲望!
我回想起刚才老谢穿的工作服是我们公司的,断定这个人可能是我们公司的司机,也许
就是我的前任司机,起码曾经在我们出租公司干过。对!一定是这样!公司杨队长一定
知道老谢这个人的,在他那里一定能找到答案。

上午刚上班,我就把我的车开到了公司,找到了车队杨队长,打听老谢这个人。
我问杨队长在我之前这辆5007号车是不是这个老谢开的。队长说是的。
“你们认识?你打听他干什么?”杨队有些诧异。
我说:“想和他聊聊,听说他驾驶技术、修车技术都特别好,对这辆车的状况也熟,想
找他取取经,学习学习。”我想这是我和老谢两个人的事情,不想让队里插手。
杨队长一边打量着我一边说:“他现在……不开出租了。”
“他是不是大脑袋,卸顶、 四十多岁,中等个儿,有点儿胖,有点儿背驼,走路有点
儿罗圈腿……”
只见杨队长听着听着,眼睛越睁越大 :“你…你怎么知道?”

“我昨天还见过他呢。”我说。

杨队长急忙忙慌乱地从一大堆资料中翻出一张报纸,手明显在发抖,他指着报纸上的照
片问:“是他?”
“是啊。”我点点头。

杨队长的眼睛睁得更大了,直瞪瞪地盯着我,嘴巴张着,好半天才从喉咙里发出颤抖的
声音:“老谢他、他…他早死啦!”

我顿时浑身颤栗,嗓子干得要命,感觉头皮发凉,头发根都竖了起来!
难道我见到——鬼了?毛骨悚然!

那是一张去年的《京华时报》
报纸的标题赫然醒目——一出租车司机昨夜于紫竹桥猝死!

  本报讯 昨天凌晨,在紫竹院南路,一出租车司机猝死在车内,6个多小时之后才被
人发现。
  在紫竹院南路一个加油站路东,一辆写着“喜来福出租汽车有限公司”,号牌为
“京BE5007”的红色富康出租车静静地停在那里。汽车完好无损,只是两个前车窗被
摇了下来。一个前额头发略微稀少、面色发紫、脸部浮肿、已经停止呼吸的司机,双眼
圆睁,右腿仍僵硬弯曲地放在油门上,这个动作一直保持到上午10时30分,尸体被抬上
运尸车的时候。这名司机头部紧紧地靠在右侧护栏上,车里有散落的方便面。
…………
  据了解,这名出事的司机名叫谢国成,今年45岁。经赶到现场的120急救医生初
诊,死者死因为疲劳过度诱发的心肌梗塞。现场执勤的民警表示,具体死因,得等尸体
解剖后才能知道。
报纸上还登了死者的现场照片——正是老谢!

我傻了,脑子懵懵的,喉咙象着了火,一口一口使劲地咽着唾沫。
杨队长和公司里的其他人一个个用惊恐的目光直勾勾瞪着我,象是观看一个关在疯人院
里的病人。
说实在的,我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自小接受唯物主义思想的熏陶,根本不相信这个
世界上会有鬼呀神的存在。可眼前发生的一切让我无法解释。
我回想昨天夜里的一幕一幕,尤其是老谢擦车时的样子,那的的确确是照片上那个叫谢
国成的死者。

难道我的车里真的在闹鬼?我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重复着这个悬疑。慢慢从惶恐的迷
雾中脱离开来。理性的思维才渐渐地恢复于我的头脑。不要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鬼,就
是有鬼,象老谢这样的鬼,我想也不会是很可怕的。
稍稍回过神来,我毅然暗下决心,今天晚上,一定要弄个明白,这个老谢到底是人、还是鬼?
 楼主| 发表于 2004-11-16 21:07:50 | 显示全部楼层
(六)
也已漆黑。冬日的无月之夜街上冷冷清清,偶尔有人匆匆走过,转瞬间就又是一片沉
寂。小风刀子似的,飕飕刮着,往我的后脖领子灌,我不禁又打了个冷颤。我徘徊在我
家小区的大门口的马路对面,跺着脚,好使自己的身体在寒风中暖和些,我打算装做乘
客,坐一坐我自己的出租车,想起来真是不可思议。
为了不让那个老谢认出我,我今天换上了许久不穿的一件黑色风衣,领子竖起来,毛线
帽子把脑袋包得严严实实,戴上大白口罩,大约等了一个多小时了,街上一辆空驶的出
租车见我站在马路边,使劲靠过来,我连忙摆手拒绝,让他快离开。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小区门口,视线一刻也不敢偏离,那个老谢还是迟迟没有显现,象
是在和我的耐心做殊死较量……

午夜十二点,只见一辆富康出租车正缓缓地驶出小区大门,我顿时心跳加快,象是要蹦
出来似的,我一眼就看出那正是我的那辆车—京BE5007!
是兴奋、是紧张、惶恐,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顿时也不冷了,只觉得自己的血在身体
里急急地流,热遍全身。

我连忙冲那车招手,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车里的司机好象看见我了,穿过马路朝我身边贴了过来,停在了那儿,我一看那开车
人,那不正是报纸上的老谢么!
鬼!一想到这个,我禁不住心慌,甚至一闪念想到了马上逃跑,觉得好象有什么东西钳
在脖子上,有些喘不上气来。我使劲咽着唾沫,压制着心中的恐惧和慌乱。
我打开车门,明显感觉手在哆嗦。

一股暖风扑面而来,随着是一声:“您好!”
“哎”,我定了定神,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要失态,坐上了车。
透过反光镜再看一眼开车人,大头、卸顶、小眼睛,塌鼻梁,大嘴,摸样和照片丝毫不
差。真是见了鬼了!

“请问您去哪儿?”老谢微笑着问。他没认出我,其实我也不晓得他认识不认识我。他
的笑容挺真诚的,一看就是一个实在人。
不只怎的,看到面前这个老谢,我反而不太紧张了。
“去亚运村。”我随便说了个地名,开始慢慢镇静下来。
“好,亚运村。”老谢重复了一下,调头向北开。
他到底是人,还是鬼?看到老谢实实在在就坐在我的旁边开车,我怎么也不能把他和鬼
联系在一起。
“给您说个笑话吧,”老谢首先笑着打破了沉默:“前几天我在西客站拉上一个外地
人,我说您去哪儿,他说去首都,我说这儿不就是首都?他说你别糊弄我,这里是北
京,我要去首都。你说可乐不可乐。”他一边说着一边右手在空中比划着。不时往我这
边看上一眼。
“是么。”我应着,心情渐渐放松。
“最后你猜怎么着,他要去的首都宾馆。你说这位爷省了俩字儿,闹多大误会。幸亏他
没去太平洋百货,要不这车还不往海边儿开呀!”老谢把我逗乐了,他自己也笑了,他
那一通儿京腔的幽默,让人觉得这个人和蔼可亲。
“我说您把帽子、口罩摘了吧,车里暖和,要不出去非感冒了,非典早就过去了,没必
要这么小心翼翼的。我们车天天消毒。”老谢冲我说。
我摘下头上的毛线帽子,口罩没敢摘,怕他万一认出我。好在他并没太在意。
“师傅,夜班开车蛮辛苦的!”这次我主动抢了话头。
“可不,出租不好干,车份儿太高,挣点儿钱都上缴啦。”老谢边开车边回答。
“您这是专干夜班?”我开始步步进入正题。
“啊—是啊。”老谢应着。
“双班,那也还行,”我装做心不在焉的样子:“白天又一个人开车,您还可以好好休
息。”
“马马虎虎,”老谢笑着说:“我们那个搭班的,真够懒得,确实够懒的,我尽给他擦
车啦。”
我想他说的“搭班的”一定是我,我最烦擦车了:“都不容易呀!”我居然在这个场合
为自己辩解起来。

就在这时,迎面有辆大卡车开着刺眼的大灯驶过来,晃得驾驶室雪亮,老谢慌张起来,
猛然刹车,双臂交叉捂住了脸。
我的心骤然一紧,传说中鬼怕见光,没有影子。强光中我极力睁开双眼盯着老谢,老谢
身后——真的没有影子!他真的是---鬼!
幽灵,这一定是老谢的幽灵,附在车上,我浑身又开始发凉,起鸡皮疙瘩!
毛骨悚然!
大卡车呼啸着错了过去,老谢又恢复了笑嘻嘻的常态,象是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是呀,开出租的,确实不容易。”老谢接着刚才话题,又一边开车一边讲起了笑话:
“那天一个人上了我的车,问我为什么以前北京的出租车大都是黄色的,我说那时我们
的哥还能挣点儿钱,所以车是丰收的颜色;那人又问:为什么现在满大街出租车又都变
成红的了,我说当今钱不好挣了,司机苦啊,那车的红色是司机们的血染红的;那人又
说了,听说以后又都改成黑的啦?我说是啊,到那时我们都烧焦啦,能不黑么!哈
哈……”老谢说着自己先笑出声来。

虽然老谢在讲的是笑话,但我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反而听得心在颤抖。我就这么坐者
一个灵魂驾驶的出租车,由中轴路自北向南,穿过市中心,来到了亚运村附近。下一步
怎么办,我的思绪纷乱……
老谢似乎没有察觉出我的慌乱和不安,问:“到地方了,停哪儿您哪?”
“就这吧。”我来不及多想,说。
车子缓缓地靠路边停了下来,老谢抬起了计价器,计价器嘎嘎地响了一阵,打印出了一
张发票。
接过老谢递过来的发票,我怎么也看不见上面的字迹,我翻来覆去地瞧着那张发票,或
者说是那张白纸条,更证实了我的判断:老谢他不是人,一定是鬼魂。
徐子,我唤着自己的名字,难道你不敢正视现实吗?

“先生,到了,31块,凑个整,给30吧。”老谢说。
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不知哪来的一股勇气,慢慢地把口罩摘了下来:“您是——老谢
师傅吧?”

只见那老谢大惊,嘴巴大大地张着,半天也没有合上。
我的眼睛就这么平静地直视着他,心里也确实平静了许多。老谢象是好半天才把这眼前
的一切反应过来,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我没吓着你吧,徐、徐兄弟……”
果然,他早就认识我,这一点我不奇怪。

“我想你不会害我。”我说,看到老谢那慌慌张张的模样,我不仅不再惊恐,反倒觉得
好笑——鬼也怕人!
虽然是第一面,但我们彼此都有所了解,因此尴尬就象风中的云,一会儿就漂散了,老
谢也恢复了常态道:“我怎么会害你呢,你是我的搭档我怎么会害你呢?你忘了有一天
还是我救了你呢,那民工从隔离带那边跳过来你楞没瞧见,还全速开哪,要不是我帮你
跺了一脚刹车,那你今儿指不定在哪呐,哈。”
“谢谢你老谢,你救了一条命,也救了我。”我真诚地说。

“是呀,生命珍贵呀!活着多好呀……”老谢感叹,看得出他的孤独和忧伤:“你大半
夜的跟着我,我知道为什么,老哥我这就说给你听,我现在一个人,不、应该说是一个
鬼魂,也真的是好孤独,夜里和乘客聊上几句,还好些,还好些,对了!有天晚上在小
街桥好象我违章了,天快亮了,得往回赶,你知道鬼怕见光的,开得快了点儿,我看见
监控器闪了一下,一定是录上相了,我这就把罚款给你……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夜里
老开车吧……”
看着老谢激动的样子,我没打断他,只点了点头。

“我真舍不得离开她们娘儿俩,她们娘儿俩跟着我没享过什么福……”老谢沉浸在回忆
里,开始讲述他自己的往事——

老谢原来是北京重型机械厂的起重工。他说他们这代人最苦,长身体的时候遇上三年自
然灾害,上学的时候正赶上上山下乡,好不容易赶上改革开放,结婚成家,有了一个可
爱的女儿佳佳,一家人安安稳稳的,可几年前夫妻又双双下岗,生活一下子没了着落。
老谢没什么文化,岁数也大了,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干上了出租,凭着勤劳,挣些辛
苦钱。老谢的媳妇谢嫂在一家饭店干清洁工。夫妻俩的最大愿望就是让正在上高中的女
儿佳佳考上大学,将来比她父母有出息,不再受父母那份苦和累。

佳佳在学校的成绩总是名列前茅,一家子虽不富裕,到也其乐融融。可一年前的一天谢
嫂突然说头疼,以为是感冒,抗一抗就过去了,后来疼得受不了,就去医院检查。检查
结果一出来,如晴天霹雳:脑瘤!

从那天起老谢就没有睡过三个小时以上的觉,奔波在家和医院之间,一个又一个疗程下
来,谢嫂不见好转,家里仅有的积蓄也向雪片一样漂进了医院,医生会诊后说只有开颅
做切除手术了,手术有一定风险,当老谢在病人家属认定书上签字时,一向乐观的老谢
手哆嗦得写不下自己的名字。
老谢就是在谢嫂做手术的前一天死的,当时女儿佳佳看护着昏迷的妈妈,老谢就又开车
出去拉活了,为了治病,家里已经欠了好多债了,车份儿马上就要交,不干不行。
这一去,就成了诀别。老谢说当时只觉的心口一阵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生与死之间
的门槛只有一步,老谢凝望着夜空好久,说:“活着多好啊,只有人死了才知道,生命
就那么脆弱。真舍不得离开她们娘儿俩呀,她们娘俩跟着我没想过什么福的,我死了,
她们娘儿俩可怎么过……家里还欠了好几万的债呐,我不干不行啊……”

我震撼!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鬼魂呀,死了以后还要为家,为妻儿操劳,老谢师傅猝死于
紫竹桥下,双眼圆睁,那是他放心不下生病的妻子,放心不下上学的女儿,死不瞑目呀
!人都累死了,可阴魂不散,还要开车养家,还债,这样的鬼魂有什么可吓人的呢!看
着老谢师傅那张略带浮肿的苍老面庞,我真的不愿意承认这个面前的人是鬼魂……这是
一个出租司机的英魂!

那天夜里,亚运村的路边,我和老谢师傅,进行了一次人鬼间的谈话,我们达成了一个
由人鬼合开双班车的协议,使一切悬疑明朗化,不在神秘兮兮的,我开白天,老谢开夜
班。老谢对我很是感激,掏出钱来要给我车份儿,让我一口回绝了,我开玩笑说哪听说
有鬼还交车份儿的,老谢说:“是啊,还是做鬼好,鬼不用交车份儿。”玩笑开得让人
心酸。

( 八 )

又是新的一天。
依旧是车轮滚滚,车潮如流。这座城市里的出租车司机们,依旧以他们的勤劳生存着,
出租车穿梭于京城的大马路小胡同,他们忙碌着,奔波着,撑起北京的繁华……
转眼半年多过去了,我和老谢的双班车每天都会融入北京的车海中,无论白天还是夜
晚,我们的京BE5007号三厢红色富康出租车,都在不停地奔忙,用我们辛勤的劳动,来
寄托着对生活的希望。

我早上接车时,停在小树下的车发动机还是热乎的,车里车外总是一尘不染,车身感觉
愈加鲜红如新,红得发亮,我知道那是老谢的功劳,他把车保养得象新的一样,而且油
耗明显地少,使我省心又省力,我从心里感谢和敬佩这个好搭档。
我保守着这个心中的秘密,这是我和老谢、一个人和一个魂之间的秘密。这个秘密使我
震撼终生,我从老谢那里知道并感悟了什么是平凡,什么是无私,什么是伟大!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着,直到有一天中午,我正在机场排队等活儿,突然车里的音
响自动开了,一阵杂音过后,喇叭里传出老谢那熟悉的声音:
“徐子兄弟,吃了吧,老哥告诉你一件事,我今天晚上不会再开车了,以后也不会再打
搅老弟了,我就要去我该去的地方了,老哥不会说什么感谢你的话,真的这些日子给你
添麻烦了,后备厢里有一个红包,就算老哥的一份心意吧,你一定要收下,不然老哥在
黄泉也不会安心的。我真的开不动了,我的血烧完了……”
我猛然想起了我的车愈加鲜红如新,想起了老谢那天说的笑话,他说出租车的颜色是用
血染红的,原来是说他自己;想起了我车油耗明显减少、我油箱里的汽油是红色的。心
在战栗!我终于明白了,那原来烧的是——老谢的血!!!
“老谢!老谢!你在哪?你在哪呀?老谢!”我发疯似的喊,内心在颤抖,任眼泪泉水
般流。
喇叭里老谢继续平静的说着:“兄弟,多多注意身体,活着真的好,虽然辛苦些,但能
全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很滋润很幸福。真的舍不得她们娘儿俩呀,孩子他
妈手术很成功,孩子也争气,可惜我没法儿和她们团圆了,最后还得麻烦兄弟一件事,
替我去看看他们娘儿俩,把工具箱里的那盘磁带给她们,留个念想。本来我们一家三口
打算中秋节一块儿开车郊游的,现在只能在梦里见上一面……”
我泪水禁不住地淌,眼前一片模糊……
“你是不是哭了,兄弟,这就是生活,别老是悲伤呀,兄弟以后好好把握,好好珍惜就
是了,还要勇敢地面对,勇敢地承受,老爷们没那么多的眼泪的。老哥好久没唱歌了,
今天给你唱首歌,你凑合着听啊——
他说风雨中,
这点痛,算什么!
擦干泪,
不要怕,
至少我们还有梦。
他说风雨中,
这点痛,算什么!
擦干泪,
不要问,为什么……

这天正值中秋,街上的人们或行色匆匆、或步履悠闲,行色匆匆的大都手提着一盒儿月
饼往家赶,步履悠闲的大都是成双成对的恋人,正在这中秋的傍晚感受着团圆的温馨和
浪漫。
费了好大劲儿我才找到了老谢师傅的家。那是朝阳八里庄北里一片片排房中两间很普通
的低矮的小屋,一个瘦瘦的脸色苍白的中年妇女把我让进屋—她就是老谢的媳妇谢嫂。
屋里有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礼貌地叫了我声叔叔,然后就按***吩咐,到里屋做功课去
了。我想她一定是老谢的女儿佳佳。谢嫂拿了把椅子让我坐,端上茶来。
屋里柜子上老谢的遗像立在那儿,镜框里大头、卸顶、小眼睛,塌鼻梁的老谢,大嘴微
笑着,就象是刚刚讲完一个笑话,意尤未尽的样子。看着老谢的遗像,怎能不想起和老
谢开双班车日日夜夜。
谢嫂仔细地聆听着我和老谢的故事,两只眼睛呆呆地望着老谢的遗像,不停地抽泣,浑
身颤抖着,她努力地用毛巾捂住嘴,好不让哭声出来,怕让隔壁的佳佳听见。
谢嫂说每天晚上老谢都会在梦里来看她,问她身体怎么样了,听说谢嫂手术很成功,老
谢在梦里高兴得手舞足蹈,梦里老谢说我现在忙着呢,开出租挣钱呢,把钱存在咱的牡
丹卡上了。
谢嫂醒来觉得事情蹊跷,就拿着牡丹卡真的去了银行,果然卡上的钱真的多了……
“我现在明白了,孩子他爸,你死了也没忘了我们娘儿俩啊……”谢嫂泣不成声。
我把那盒磁带交给了谢嫂,谢嫂接过来,手不停地哆嗦,颤抖的手好不容易把它塞进了
录音机里,老谢那熟悉的的声音立刻在屋中回荡起来——
“孩子他妈,佳佳,我也想你们啊,可我真的该走了,就是幽灵也要去该去的地方了,
真的不放心你们娘俩,这些日子我拼命挣钱,我不想死后把一大堆债再给你们娘儿俩,
如果真的那样的话,你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过活,我把钱都存在咱的牡丹卡上了,还有
我的丧事都是开出租的穷哥们儿凑的钱办的,替我还人家—‘的哥的姐’们都不容易。
我只能为你们娘儿俩做这么多了,以后还要靠你们母女俩相依为命了,千万多多保重啊
!孩子他妈,自打你跟了我,我就没让你过上好日子,你们娘儿俩跟着我没享过什么
福,我真对不住你们娘儿俩呀……一直说等你病好了,咱们一家三口去开车康西草原玩
儿的,真没想到这一下子,只有等到来世才能团圆啦……”
谢嫂泪流满面,伤心涌到脸上,不停地抽噎着……
“佳佳,你是个好孩子,现在你长大了,一定要心疼妈妈,妈妈身体还虚,多照顾妈
妈。你的学习成绩一直都好,爸爸放心,等将来上了大学,出息了,就不会再受爸爸
***这份苦和累了,将来不论你走到哪里,希望你不要忘了爸爸,不要忘了你爸爸是个
出租汽车司机,你永远是出租车司机的女儿——”
里屋的门一下子被猛推开了,佳佳大哭着,跪在爸爸的遗像前,发疯似的叫着:“爸
爸——爸爸——我想你呀爸爸,天天都在想你念你呀爸爸!你不是说好了一家人开车去
康西草原的吗?爸爸,你回来吧!你知道我和妈妈多想你吗?你回来!快回来吧!爸爸
!”

只见那遗像中的老谢,嘴角微微颤动,一串一串晶莹的泪珠从眼睛里涌了出来……

邻居的电视声远远传来,那是中秋联欢晚会的欢声笑语;一颗礼花弹在空中散开,映得
中秋之夜五彩斑斓。

(十)

老谢走了,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我的车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公里表似乎也慢了
许多,汽油又恢复了原色,整个车子总是脏兮兮的,我也懒得擦,我每天在这都市的繁
华中穿梭,却感觉如行尸走肉一般,总也无精打采的,提不起精神,有时我觉得自己仿
佛就是一个幽灵,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日复一日地徘徊。
我打算合同期满,把车交了,不想再开出租车。
忽然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谢嫂打来的,要用一下我的车,说今天是老谢的周
年,她和佳佳去给老谢师傅上坟。

我把车停在谢嫂家门口,谢嫂和佳佳正等着,她俩抬着一辆纸糊的汽车,也是红色的,
三厢富康,大小和我的出租车相仿,谢嫂说那是她们娘儿俩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糊的……

天空碧蓝如洗。

老谢师傅的坟在一座小丘上,周围青草茵茵,我们一起把那辆祭奠用的纸车抬到老谢的
坟前,谢嫂和佳佳站在坟前,伫立良久,仿佛是在感应着老谢的呼吸。
“孩子他爸,我们来看你来啦,你就放心的走吧,你为我们娘儿俩做得够多的啦,我的
病彻底好了,还有了一份儿新工作,做交通协管员,咱的债都还清了,你就放心的安息
吧,你累了一辈子该好好歇歇了,对了,差点忘了,咱闺女被保送上大学了,是北京大
学,我会供她到毕业的——”谢嫂的眼里闪着泪花,喃喃地向老谢诉说着,她强忍着泪
水,做出坚强的样子,从她那瘦弱的身躯中,我仿佛看见蕴藏在里面的坚韧力量。

“是啊,爸爸,你就放心地走吧,”佳佳凝望着父亲的墓碑,眼里充满自信和面对一切
艰难的勇气:“家太让您操心了,爸爸。现在您不用操心了,我们挺好的,您就放心的
去吧,我会照顾***,我大了爸爸,我懂事了爸爸,我永远也不会忘了您的,不会忘记
我是一个出租车司机的女儿,不会忘了是父亲的血汗,把我养育成人的,我为你自豪爸
爸。你不是最希望咱家能有辆自己的私车么,我和妈妈亲手给你做了一辆……这就给您
送过去……”
佳佳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红帽(出租车停运牌),放在了纸车的风挡前,继续倾诉着
:“爸爸,天堂里没有出租车,即使有,您也不用再操劳了,我把‘小红帽’扣上了,
这辆车您就在那边自己享用吧,妈妈说了,她说她下辈子还嫁给您的,女儿佳佳我也想
对您说,如果真的有来世,佳佳还是您的女儿——那时,咱们就能一家三口,一块开
车,去康西草原……好好照顾自己……等我们,爸爸——”

佳佳点燃了那鲜红的纸车,火焰也是红彤彤的。
烈焰腾腾,空气在颤抖,仿佛大地也在燃烧。
熊熊火光中,只见老谢那熟悉的身影探出车门,冲谢嫂、佳佳、还有我招了招手,微笑
着又转过身去,驾驶着那辆鲜红的纸车,缓缓地、缓缓地,向着远方的蓝天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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