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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8-3 00:4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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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Bjock的声音还在响着。带着颤抖和悲哀。I laughing, I laughing, I laughing, I laughing …
每次听到这一段,胃就会慢慢搅动起来。明明是在哭的,却轻声的一遍一遍说自己在笑……自己在笑……自己在笑……
抬起头,把大头狗摆正,紧紧盯住那两只大而无神的琉璃眼珠。我轻轻摇着它的脑袋说,你为什么那么平静。你为什么不哭?你为什么不哭?原来陪着你的人走了。翔,她走了。你不会难过么?你为什么不哭?
说着说着,自己突然笑了出来。这只是个玩偶。越笑越厉害,突然笑得把自己呛到。于是开始很用力的咳嗽,很用力的咳嗽,直到把眼泪咳了出来。
把浴巾解开拿了下来。盯着大头狗眼睛中的自己。头发杂乱的堆着。有一簇垂下来盖在眼前。抬手把它捋了上去。然后被自己的小动作吓到了。曾经有这样垂着的一簇头发被翔一刀削掉了。她说你的头发垂在眼前的时候看起来太颓了,没有朝气,以后给我看到我还削。于是,这竟慢慢地成了我的习惯性动作了。翔,你看到了没?
门口想起脚步声。
我抬起头。看见翔的妈妈低头抱着肩慢慢走过来,靠在门框上。过了好一会儿,她抬起头,看着我说,时间不早了,去睡吧。明天一大早你伯父开车带你去布里斯班,去看看翔的学生。这是她临走……临走的时候说的……
说着说着,她的眼圈就红了起来,然后撇过头走开了。
我关掉音乐,把头靠在冰冷的墙上,静静地听眼泪滴在榻榻米上的砸出的响声。
那晚躺在床上,始终没能合眼。
高速公路两旁的树,从车窗内望去,连成了一个绿色的面。看着时速标的指针转过了180,脚却还是没有松开的意思,继续把油门慢慢往下压。
伯父坐在我左手边,看着正前方,提醒我开慢点。
早上在出门前,我找出还有两个月就到期的临时驾照,要开车。我想,三个小时的车程,如果我来开车的话,或许可以分散注意力,不至于茫然的面对这段接近希望和痛苦的路。
可现在,却似乎把开车当成了一种发泄。还好公路上没什么车。这能让我继续地提速下去。时速表上的220那格的红线,似乎远远不是这辆车的极限。
沉浸在高速的紧张中。看着一辆辆车被往后甩,快接近前一辆车时迅速的打弯,从后视镜中看着被吓着的司机把手伸出窗外比出中指。我想我需要这种刺激,让渐渐麻木呆滞的大脑重新回到现实中来。
伯父拍了拍我的肩,示意让我减速。然后,看着我说,我们今天是去代翔看看这个孩子。翔的事情,能瞒着尽量瞒着。
我转过头看了看他,然后把车开到临时停车区停了下来。
神经一下子松懈了下来,浑身象要散架。慢慢地把身体俯到方向盘上。
伯父打下了车窗,掏了根烟点上。他戒烟好多年了。
我从他手中拿过烟盒,抽了根出来,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上。
他看了看我。眼睛里的一丝惊讶一闪而过。
我抬了抬烟,苦笑。
他狠狠地吸了口烟,然后开始将那个小女孩的事情。那个,翔的学生。
她叫Durcy。翔在刚果刚见到她的时候,她才12岁。她的父母在车祸中过世了。家里已经没有了亲戚,于是被人送到福利会。她是个很忧郁的女孩子,但却有很多梦想,想读书,想将来像翔一样做个义务护工。很讨翔喜欢。一次偶然的机会,Durcy见到了翔带的澳大利亚的照片,很好奇也很开心。那是翔第一次见到这孩子两眼发光,充满活力。于是翔开始教她英文,然后又想办法把她办到布里斯班读书。
伯父轻轻叹了口气。她虽然是学校里最聪明的孩子,可是因为是黑人,再加上小姑娘本来就比较孤僻,所以朋友不多。可是她跟翔特别好,跟翔在一起的时候很活泼。像翔小时候一样……
我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烟灰飘落,全都掉在了裤子上。
他继续说,Durcy听到翔生病的时候,哭着不肯去上课,一个人搭顺风车赶到悉尼来。刚进病房就扑在翔身上,哭的人很心疼。她说翔和我们是她唯一的亲人们了。后来给翔好说歹说才劝回去上课。所以,如果她知道……
眼角又开始湿润了。我点了点头说,我知道该怎么做。
把头转向窗外,偷偷擦了擦眼睛,然后,启动汽车。
还有好长的路。而我,却是根本不愿意走完。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伪装出笑脸去面对那样一个孩子。
还有,好长的路。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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