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傻瓜遇上笨蛋

shenhao

（一）　　
　　　　程星乘着电梯上了九楼，一手拎着一包速冻水饺，另一手去包里摸钥匙。冬天的夜晚降临得早，六点多钟天就黑了，楼道里的声控灯又坏了，三重门的钥匙都是一样大小，没灯照着真是分不出来谁是谁。她把东西扔在门口，拿出手机来照明，磕磕拌拌把门打开。
　　
　　　　程星推门进去，打开客厅的灯，先把水饺塞进冰箱，然后进了卧室，脱下大衣，踢掉鞋子，扑倒在自己的床上。她把脸埋在枕头里，吁了口长气，可算是收工了。
　　
　　　　这几天公司招聘，真累啊，接不完的电话，面试了一拨又一拨。每面对一个人，程星都要拿出最好的精神状态来，她的形象代表着公司的形象。这样一整天下来，她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下班又加了一个小时的班，回到家她真不想动了。
　　
　　　　但休息了十几分钟之后，程星还是爬起来了，自己不吃也要给弟弟做点东西，已经让他在外面吃了好几天了，总在外面吃，早晚伤了肠胃。不过这几天实在太忙，也没心思认真招呼他，煮点速冻水饺，随便搞个青菜，就算是亲政爱民了。
　　
　　　　二十九岁的程星，和二十二岁的弟弟程远，在北京师范大学附近合租了一套两居室。房子带全套的家电，家具，装修得还算不错，月租两千大元。价钱嘛，在这种地段，也不算高。北京就是房子贵，幸亏姐弟俩都在IT公司工作，工资都还不低，不然真是北京虽好，居大不易。
　　
　　　　程星做了一个拍黄瓜，凉拌了一盘西红柿，就差不多七点钟了。她估计程远快回来了，就煮上水，准备下饺子。听到卧室手机响，跑过去一看，手机上有“大快活”三个字在闪，程星不禁嘴角牵起一丝笑意。
　　
　　〈大快活〉是程星最近在网上认识的朋友，这两天老打电话约她上网聊天。这小子挺贫的，有点意思，程星偶尔有空也会理一下他。
　　
　　　　“正煮饺子呢，一会儿吧，吃完饭有时间我就上。而立之年？好，我叫什么名字？到时候再说吧……好吧。行，嗯，别罗嗦了，就这样，OK？！”
　　
　　　　程星挂断电话，听到弟弟开门的声音，厨房里煮水的自鸣壶也在叫，她赶忙冲出去，扎进厨房。
　　
　　　　“吃什么好的啊，姐？”程远也钻进厨房里，“饺子啊，你又拿速冻饺子对付我？”程远是个180高的帅小伙，两条浓眉，一双眼珠漆黑，眼梢微微上挑的眼睛，和姐姐极相像的形状优美的嘴唇。程远从小就是个乖孩子，读书用功，成绩又好，在北京读完大学后，顺利留京，目前在一家很大的IT公司搞开发。
　　
　　　　“端盘子，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挑？”程星给他一个大白眼。
　　
　　　　姐俩在饭厅里吃了饭，程星一推盘子不管了。两个人自发分工，做饭归程星，洗碗是程远的事。程星倒了一大杯白开水，端进卧室。发现手机上有个短信闪呀闪，肯定又是那个“大快活”，急什么呀？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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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星一边开电脑，一边看那条短信：“很久不联络，你现在好吗？近期我有可能去北京工作，有空的话，给我电话，我的新电话号码是020××××××××。”
　　
　　　　程星心里蓦地一抽，是江枫，是前夫江枫发的短信。一种说不上是烦，是闷还是痛苦的感觉，从她心底涌上来，有一刹那，程星感觉呼吸不畅。
　　
　　　　程星拉开电脑桌的抽屉，取出放在里面的烟和火机，点着一只烟，吸了一口。一年前，在广州闹离婚时，程星开始吸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上瘾的。反正现在只要晚上一个人，坐在电脑面前，她就要点上烟，有时周六周日，在电脑面前一坐几个小时，她能抽掉半包烟。
　　
　　　　程星斟酌着回短信的措辞，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和词汇，尽管她此刻心里并不平静。“我一切都很好，谢谢。如果你觉得北京适合你发展，那就来吧。有空我会给你电话，多多保重。”
　　
　　　　程星把手机扔到一边去，咬紧了嘴唇。一段曾经以为可以平安到老的婚姻，一段简单幸福生活的梦想，一段已经结束的感情。她以为已经能够完全放下了，但是为了什么，触到了仍然觉得痛呢？
　　
　　　　为了江枫，她已经伤得够多的了，不想再为他伤一丝心了，也不想再让他干扰自己的生活了。不管两个人能不能做朋友，程星决定只用朋友的规格对待他，既不会对他更热情，也不会对他太冷淡，有困难会帮他，但不再会是无底限的帮助。一直以来，她是用十倍的温柔耐心和爱，回报着他曾给她的爱，而且她的付出，早就大大超出她应该做和能够做的。程星不知道江枫是什么意思，他难道还想着和她复合吗？不，不可能了，两个人的感情已经走到了尽头，再也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
　　
　　　　程星甩一甩头发，用这个动作把这事摔到脑后，开始拨号上网。她以前在广州工作的几年里，一直在和internet网打交道，上网聊天也偶有为之，但却不过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聊天的次数极其有限。
　　
　　　　在广州发展了五年，因为结束了一段不成功的婚姻，因而也放弃了在那边建设的一切，程星拎着一只小小的手提箱来到了北京。没有一个朋友，弟弟虽亲，但两个人在年龄和经历上相差太多，也不可能什么都和他说，于是程星开始聊天了。
　　
　　　　程星现在上的是263聊天网，这个网和她以前接触过去的聊天网有点不同。263是全国最大的IRC聊天网，特色可以使用IRC软件聊天。
　　
　　　　程星在此之前不曾接触过IRC，对这种方式很好奇，她下载了263推荐的IRC软件聊天跑车，摸索着学习使用。用了一两次她就感觉出IRC的奇妙来了，速度快，交流方便，而且可以同时登录最多十个聊天室，不像用浏览器，只能在一间聊天室里活动。她很快乐就喜欢上了这种聊天方式。
　　
　　　　她进入了〈大快活〉说的“而立之年”的聊天室，这间聊天室她是第一次来，听说这是263的优秀聊天室，人气旺，管理严。据〈大快活〉说，在这里聊天的不少人，素质都相当优秀，见识了他们聊天，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聊天。
　　
　　　　程星顺着聊天人员名单看了一遍，没找到〈大快活〉的名字，也许他还没来，也许他等得不耐烦了，已经走了。程星当晚用的名字是〈一朵懒洋洋的花〉，这个名字很引人注目，不停有人找她说话，程星一边应对着，一边看大厅里的人聊天。
　　
　　　　确实有不少人说话很有趣，而且他们都在大厅里说，你一句我一句，显得这间聊天室很热闹。程星偶尔也插一句话，屏幕滚得很快，她有点看不过来。
　　
　　　　程星眼睛从聊天人员名单上再次扫过，看〈大快活〉有没有来。聊天名单列表上，最顶上的一排的名字，都戴着红色的帽子。〈大快活〉曾告诉过程星，那些人是房间管理员，如果有谁在聊天室说脏话或者捣乱，这些戴红帽子的管理员，就会把那样的人“踢”出去。
　　
　　　　她看着那一排戴红帽的管理员，突然起了好奇心，那里有一个名字很有趣，叫〈大笨鱼〉。程星笑了一下，点中那个名字，打出一句话。
　　
　　　　“我有个问题，我很好奇，我可以问吗？”
　　
　　　　“什么问题？你说吧。”那个〈大笨鱼〉很快答复她了。
　　
　　　　“你是这个网站的工作人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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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
　　
　　　　“哦，”程星有点不明白，继续问“那你做管理有工资拿吗？或者说补贴。”
　　
　　　　“没有，连网费都要自己出，263都不给报销的。”
　　
　　　　“呵呵，”程星笑了，觉得这个〈大笨鱼〉有点有趣。
　　
　　　　另外一个管理员，名字叫〈雨儿〉，对着程星打出一个笑脸的标志。
　　
　　　　“新来的小妹妹吗？你好，欢迎。”
　　
　　　　“谢谢，”程星也打出一个笑脸标志，又补了一句“我觉得这里很可爱。”
　　
　　　　“可爱？哈哈。”〈雨儿〉笑了，“我倒是觉得你挺可爱的呢。”
　　
　　　　然后，程星看到自己的名字升了上来，自己那个黄黄的笑脸小头像下，戴上了一个红领结。拥有这样红领结的名字有好几个，依次排在戴红帽子的管理员名字下边，难道自己被赋予了什么特别的身份？
　　
　　　　“谢谢雨儿姐姐吧，雨儿姐姐给你领结呢。”〈大笨鱼〉说。
　　
　　　　“谢谢雨儿姐姐。”程星虽然不明所以，但也知道这肯定一件好事。
　　
　　　　“领结有什么用处？”她问〈大笨鱼〉。
　　
　　　　“没什么用处，嗯，戴上领结，就表示你是这个聊天室的嘉宾，一般领结是给那些主动在大厅发言，带动网友聊天的朋友的，只是一项荣誉标志。”
　　
　　　　程星挺开心，第一次来这个聊天室，就有了这么一项荣誉，看来这个地方有意思。
　　
　　　　这时她看到〈大笨鱼〉在和〈雨儿〉打招呼，说要下线。程星想，〈大笨鱼〉这个同志不错，挺友好的。于是她也去和他说再见，〈大笨鱼〉呵呵一笑，回了声再见，就退出了。
　　
　　　　然后〈大快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
　　
　　　　“哟荷，哥们儿混得不错啊，刚来就有领结了。”〈大快活〉说话总一惊一咋地。程星笑了笑，接着他的话峰开始扯。
　　
　　　　程星反应快，言语机智，在大厅里和〈大快活〉对答了几句，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好几个人主动找她聊天，有些还是戴领结的。程星是用五笔打字的，速度飞快，以一敌四或敌五，仍然应对有余。她不时打出笑脸标志来，玩得非常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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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明亮退出263聊天网的时候，正听到老婆进屋的声音。或者说是因为听到老婆回来的声音，他才退出聊天网的。家里只有一台电脑，老婆迷上网厉害得多，老婆聊天的资历也比他老得多，要好的网友无数。但她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人，她聊天可以，他聊天就她就有意见，明着暗着，闹了几次了。
　　
　　　　他不想跟她计较，也没有计较的必要，两口子到了强比谁有理的时候，那可真没劲。她要上网，就给她上，他从来不和她争这个权利。但他想上网时他也上，大不了在老婆没回来之前上，或者老婆睡了之后上。他不喜欢吵架，但更不喜欢别人勉强他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
　　
　　　　老婆今天春风满面，待他的声气比往日要好。原来是她店里今天接了单大生意，赚了一笔钱。自从一年前，老婆开了一个小服装店后，她的变化就越来越明显，因为收入多，说话也越来越理直气壮。也因为多年来他一直让着她吧，她就越来越娇纵了。他隐隐感觉，也许还有其他的理由，但他不愿意深想。
　　
　　　　老婆坐到电脑前开始投入地聊起天来，老婆喜欢玩的是QQ，她不喜欢IRC，这样也好，免得两个人扎在一个地方，惹是非。
　　
　　　　林明亮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电视，听到隔壁房间里岳父母讲内弟两口子闹离婚的事。他一阵心烦，穿上羽绒服，戴上手套，说了声：“我出去了。”妻子和岳父母都好像听见了，也都好像没听见，没有一个人应他一声。
　　
　　　　出到外面，冬夜清冷的空气令他精神一振，他沿着家门口的柏油路跑起步来。晚上跑步这或许是个奇怪的习惯，但是却很符合人的身体休眠规律。他一直跑着，直到跑得全身都热气腾腾，从自己家门口一直跑到了海边的公路上，然后他站在海边休息。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起自己快下线时，遇到的那个女孩子。看得出是个新手，问那些可笑的问题，名字有意思：〈一朵懒洋洋的花〉。一定年纪不大，说话带着几分天真，但又感觉满聪明，有点可爱，有点狡猾。也是个寂寞的人吧，不是寂寞的人，谁会来聊天室混时间呢？
　　
　　　　黑夜之中，大海的波涛拍击着岩边的礁石，发出巨大的声响来。林明亮忽然感觉万分孤单。
　　(二）
　　　　周五晚上，程星比平时回来的早了些，路上接到程远的电话，说是有饭局，不回来吃了。程星心想正好，又可以免一次做饭的差事了。程星在外面的小店买了一份两块钱的煎饼，热乎乎拎回家来，又冲了一杯热果珍，这就算是她的晚餐了。她一个人是绝对不会下厨房的，也不愿意到餐馆点菜，也许是这些年在外面吃的太多，她看见餐馆就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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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是周末，她的情绪特别放松。她放上自己喜欢的歌曲，点着一支烟，吸了一口，舒舒服服地团在椅子上，这才打开了电脑。在公司有点活没做完，她带回家来了，花了十几分钟，了结了公事，然后程星又开始上网聊天。大好周末，程星无处可去，她在北京几乎没有朋友，新到公司，和同事也不熟，上聊天室渐渐成为她周末固定的娱乐项目。
　　
　　　　以她的说话本领，吸引异性的注意很容易。网络上看不到身高体重相貌，言谈之间的机智与反应就是一个人最重要的素质。这一点上，程星是太占优势了。程星有着极好的书面表达能力，她的机灵、活跃、友善，种种招人喜爱的个性在语言中都能够充分体现出来。还有她的自信，她的自信隐隐透露出，她在现实中也是个优秀的女人。
　　
　　　　程星自己也很快意识到，在网络上，她是相当有魅力的。只要她愿意，在她与人对答的几个回合中，很快就有人注意上她。不断地有男人和她要电话，不断地有男人想要约她出来。但程星是一条滑溜的小鱼，她是非常不容易被捕捉的。偶然几次，和异性的语言交锋中，她感觉到对方算个对手，她也不会轻易给对方电话号码。二十九岁的年纪，还是一个相当年轻的年龄，可程星比同龄的女人要成熟数倍。无论是与人打交道的经历，还是被异性追求的经历，都丰富得足以让她对男人的注目毫不在意。
　　
　　　　聊过几次，感觉比较好的异性，她也会给对方一个手机号码。程星有一把清脆悦耳的声音。柔和的，婉转的，有时低沉，有时飞扬的声音。尽管她一再告诉别人，她的相貌非常普通，但电话那头的男性，听过她的声音后，无一例外地认定，她是个美丽的女人。
　　
　　　　有个男孩子，也许应该说是男人，他比程星还大一岁，但在程星的感觉中，他是个小男孩。那男孩子未婚，某国营公司的销售部经理。他几乎对程星神魂颠倒了，他强烈的渴慕，清清楚楚从电话中他那微微颤抖的声音中表现出来。
　　
　　　　某一个周末，在那男孩子小心翼翼的邀请下，程星答应和他见面。她知道自己没有动心，可能连喜欢都谈不上，最多是有点好感，感觉对方算是个规矩的男孩子。之所以赴约，是因为太寂寞了，也因为好奇，据说网友见面，会见光死，她想知道一下什么叫见光死。
　　
　　　　程星很意外的是，对方居然是个颇为英俊的男人，身高182，体重75公斤，身材漂亮挺拔，但是神态举止却不大自信。两人先去吃了饭，饭桌上，程星一双晶亮的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男孩子。男孩子却只敢在程星看别处时偷偷地瞄她一眼。后来他再给她打电话时，说她的眼睛真亮，他从来没见过那么亮的眼睛，他都不敢和她对视。
　　
　　　　两个人饭后，打车到了三里屯的一个酒吧去玩。程星好奇地看着舞台上卖力表演的男男女女。广州的歌台酒肆，程星不陌生，但北京的这一面，她还一直没机会领略。男孩殷勤地给程星续了一次又一次啤酒，程星不动声色地干了一杯又一杯，心里微觉好笑，她的酒量相当大，如果想让她醉，然后再有所作为的话，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无论是在饭桌上，还是酒吧里，程星的嘴角始终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程星有一张非常端正的面孔，一把乌溜溜的长发，在她笑的时候，很给人以温和可爱的感觉，但在她不笑的时候，她身上不知不觉会流露出一种很锐利，甚至冰冷的东西，那是一种危险的气息。
　　
　　　　她有时张狂地大笑，有时温和地看那男孩子一眼，偶然一丝冰冷的神色在她眼底迅速闪过。她看得出她让那男孩不知所措了，她这样的女孩子想必他还是第一次接触。真是个小男孩，三十岁，哪里像是三十岁。她清楚地知道今晚的一切程序都可以控制在自己手里，那男孩不敢也不能对她有任何非分的举止。
　　
　　　　程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但也还算是愉快，有个帅哥陪着玩，总好过一个人对着电脑发呆吧。
　　
　　　　那次约会，玩到晚上9：30分，程星说不早了，要回家了。男孩颇为恋恋不舍，但也老老实实送她回去了。到她住的小区门口，他跳下车来，给她拉开车门。面对着程星晶亮的眼睛，和风中飞扬的长发，他嚅嚅地想说什么，最后说出来的是：今晚过得很愉快！然后他伸出了手。程星犹豫了一下，把手递了过去，男孩的手心里满是汗，他太紧张了。程星很快就把手抽出来，微笑着说再见，转身走进小区的大门。
　　
　　　　她还在电梯里，男孩的短信就来了：“我很喜欢你，你很可爱，你对我有什么感觉，你喜欢我吗？”
　　
　　　　程星笑了笑，摇摇头，没有回复他。
　　
　　　　等她进了门，刚进卧室，又收到那男孩的第二条短信：“我还可以再约会你吗？我想你做我的女朋友，你可以答应我吗？”
　　
　　　　程星大笑，回复他：“兄弟，你太急了吧？你还几乎不认识我呀！”
　　
　　　　那次见完那个男孩后，程星没有再赴他的约会。她倒是不讨厌他，但是也谈不上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平淡而无趣。那样的小男孩，逗他玩都没多大意思。但她不讨厌他的电话，偶然也回他个短信，网上遇到了，也跟他聊天。只是在那男孩热烈表白时，浇他点凉水。她告诉他，你与我不适合，为什么？没有为什么，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的。
　　
　　　　在<大快活>约了她几次后，程星也和他见面了，约在程星家附近的一家肯德基。
　　
　　　　<大快活>大概170左右的个头，顶着个挺精神的小平头。他是地道的北京人，一口呱呱叫的京片子。吃饭的两个小时，基本上都是他在说话，程星微微笑着听他穷侃，偶然也能把程星逗得哈哈大笑。同时程星也很清楚，和他不是一路人。网络上看得模糊的一些东西，在两个人面对面时，呈现得非常明白。
　　
　　　　<大快活>送她回去的路上，伸手去搂程星的肩膀，程星一下子跳开了。两人一瞬间，气氛非常尴尬。<大快活>自己给自己解围，嘻皮笑脸地说，我是怕你冷，主动给你提供取暧设施，谁知道你还不要。
　　
　　　　此后<大快活>再也没打电话找程星，网上遇到了，也淡淡地打个招呼，然后热烈地追逐其他女孩子去了。
　　
　　　　程星想，难道自己以后的生活中，能遇到的始终就是那小男孩或者<大快活>一类的男人吗？也许吧，也许就是这样。不是无趣的男人，就是无聊的男人，在网上，还能指望遇到什么好男人呢？
　　
　　　　她嘲笑自己，什么年纪了，居然还在做梦。好男人在这世界上，比三条腿的蛤蟆还少。而且绝大多数，早已被别人抢先占据了；偶然剩下的一个半个，也未见得会上网；就是上网了，也未见得会遇到她；就算遇到她，也未见得会爱上她；就算他能爱上她，自己呢？自己那颗冰冷僵硬的心，还有可能产生一种叫做爱情的东西吗？
　　
　　　　爱情本来就是虚幻的，网络上的爱情，更加虚假脆弱，可笑之至。程星在两次见网友的经历后，给网络，以及网络上所谓的爱情，下了个结论：游戏！
　　
　　　　程星拿定主意，再也不见网友了，没意思，实在没意思。但她觉得，聊天还是有意思的，在聊天室里笑闹风云，在虚拟的环境中颠倒众生，挺有乐趣。和那些各怀目的的男人互相周旋，敌进我退，斗智斗勇，还是蛮好玩的。虽然这种游戏结束后，心底还是一片空虚，可是不这样做，自己还能做什么呢？在每一个无聊的周末，自己还能到哪里去呢？
　　
　　　　程星现在注册了一个固定的名字，<风之幻>。这是个没有性别色彩的名字，程星以前用的名字都很女性化，老有陌生人开小窗，说些极无聊的话，烦死了。自从使用这个名字后，基本上没有异性开她的小窗了，她落得清静了。她还注册了< 玫瑰的眼泪>、< 魔女阿难>等其他几个名字，心情平静就用<风之幻>的名字，心情低落时，就用后两个容易引人暇想的名字在聊天室里折腾，找个男人开涮。
　　
　　　　“而立之年”，成为她固定去的聊天室，她感觉那里的聊天环境真的不错，环境很文明，比她以前知道的聊天网络有秩序多了。程星现在知道了，263聊天网，实行的是网友自治的制度，各房间的管理员，都是由热情的网友担任，负责维持每个房间的聊天秩序。管理员是纯义务的，而且要经过严格的选拔，有一定的任免程序。就程星所见，“而立之年”的管理员素质都相当不错，比如那个〈大笨鱼〉，还有〈雨儿〉及其他的管理员，都很友善正直。
　　
　　　　管理员制裁人时，一种是“踢”，即禁止某人进入一个频道，另一种叫“办”，即禁止某人在某个频道里发言。除了管理员之外，公共的大频道都有机器人（即软件）在管理。就是当管理员不在房间同时，软件会自动处罚违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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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这间聊天室短短半个月的时间，程星已经成为这聊天室冉冉上升的一颗新星了。半数以上的管理员，见到她都会给她+V戴领结。她感觉这聊天室，颇像一个虚拟的会所，人们吃了饭，下了班，就上来聚会。她和逐渐熟悉起来的一些人在大厅聊天逗乐子，有时候几个人调侃一个人，或者互相斗嘴，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真是非常有趣。
　　
　　　　基本上有领结的，都是一些常来的，说话有一定水准的人物。程星很快发现，一些她最初以为是男性的网友，原来都是女性。譬如那个一进聊天室就被系统自动加为贵宾的<擦肩错过>，还有另一个<常来瞅瞅>。这两个人说话幽默机智，反应快，见识广，名字又非常中性，性格也颇有男儿气，常被别人当成了“衰哥”。
　　
　　　　“衰哥”是聊天室里帅哥的别称，还有说“率可”，甚至“摔锅”的。聊天室里有许多有趣的说法，开小窗私聊叫“潜水”，或者“捞鱼”。还有许多有趣的数字语言，4242代表“是啊是啊”，9494是“就是就是”，8K7是“不客气”，88是“白白”即再见的意思。这些倒不是263的独创，各处的聊天网里，这种表述一般都能通用。
　　
　　　　程星第一次在聊天跑车上摸索出使用动作时，特别开心。以前她和别人玩闹时，别人总用动作欺负她不会武功，这下好了，她终于有还手之力了。除了动作她还发现大量的图片，当她美滋滋地贴了一个大图片后，呼地一下，一脚就被踢了出去。等她再次加入频道时，<大笨鱼>对她哈哈笑了起来。
　　
　　　　“为什么踢我？是不是你踢的？”她气势汹汹地问<大笨鱼> 。
　　
　　　　<大笨鱼>复制她被踢时的信息给她看，程星这才知道，自己贴图过量了。
　　
　　　　<大笨鱼>点开她的小窗，告诉她，在小窗贴图没事。程星于是在小窗中，把聊天跑车带的所有动作和图片，都试了一遍。试到好笑的图文，就忍不住大笑。<大笨鱼>也在小窗贴了一大堆图片和动作，都是程星所不知道的。一问才知道，他使用的是另外的聊天软件。<大笨鱼>告诉她，聊天跑车是最初级的聊天软件，功能很简单，她如果喜欢，尽可以下载功能更强大的其他聊天软件。
　　
　　　　程星悟性很高，一边问，一边摸索的过程中，她的IRC知识迅速增长，再也不是初初来咋到时的小菜鸟样子了。她的顽皮，可爱，也得到了不少人的喜欢。最好玩的是，她的中性的网名，和机智的对答，经常被人误以为她是男人。她也就故意胡闹，有意在说话的时候模仿男人的语气。有意引导别人当她是男性。
　　
　　　　她特地去嘱咐<大笨鱼>，要他不要跟别人讲她的性别，因为她曾和<大笨鱼>私底下聊过一两次，彼此交换过一些职业年龄等身份资料。她说她要扮帅哥玩，扮帅哥晕人，看看能不能泡到妞。<大笨鱼>笑了笑，不是很赞成她，但也还是同意了暂时为她保秘。有时看她在聊天室里闹，偶然还开小窗提醒她一句，“这句话说的不像，男人不会这么说。”
　　
　　　　一个周末的晚上，程星终于折腾出大成就了。一个名叫<野玫瑰>的女孩，和程星聊天的过程中，对她产生了好感，把她当成了男孩子，跑来等了她好几天。她一上线，这<野玫瑰>就热切地跑过去叫她“哥哥”，程星得意地向<大笨鱼>开小窗炫耀。等看出那女孩子有认真的意思，程星不敢继续了，使了三十六计的最后一招，跑了。
　　
　　　　再次上线后，她不敢进“而立之年”聊天室，躲到<大笨鱼>的私人小屋去。<野玫瑰>还在大厅里叫她，<大笨鱼>一句一句贴给她看，程星哈哈大笑。
　　
　　　　<大笨鱼>不以为然，摇摇头。
　　
　　　　“你就是能闹，每天这么闹，有什么意思呀？”
　　
　　　　“不闹有什么意思呀？嘻嘻，你倒是说说？”
　　
　　　　“你也不小了，天天在网上折腾，干嘛不好好找个对象，结婚成家呢？”
　　
　　　　程星忽然心里一热，她很久没有听到过这种真心真意的关心的话语了。
　　
　　　　“我不是没结婚……”这句话是冲口而出的，说完了她有点后悔，干嘛告诉他这个呀？但是已经说了，这话又不好收回，她就又加了句解释。“我已经结过一次婚了，因为婚姻失败了，才会现在一个人。所以别为我担心了。”
　　
　　　　“哦。。。。。。” <大笨鱼>沉默了一下，好像有点不知说什么好。然后他又问，“有孩子吗？”
　　
　　　　“没有，嘻嘻，幸亏没有啊，不然岂不是很麻烦？”
　　
　　　　“那也没什么呀，你年纪还小，再找呀，别拖了，女人拖不起，过几年就不好找了。”
　　
　　　　“我知道，谢谢。”程星不想再谈这个，她转移了话题，“问你个事，你要说老实话啊，你有没有——”
　　
　　　　“什么？”
　　
　　　　“有没有网恋过？不想说可以不说。”
　　
　　　　<大笨鱼>又沉默了一会儿。
　　
　　　　“也算有吧，曾经有个网友，我们关系很好，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网恋，彼此什么都没说过，就是关系很好。”
　　
　　　　“哦，那是什么感觉？很好吗？她呢？她现在在哪里？你们是这里认识的吗？”
　　
　　　　“有感觉好的时候，也有很烦的时候。她现在不来这里了。”
　　
　　　　“哦，这样啊。网恋，网络上的恋爱，听起来很有趣啊。”
　　
　　　　“有趣什么呀？小女孩胡思乱想，网恋一点儿也不好玩。不要胡乱试。”
　　
　　　　“哦，嘻嘻，怕什么？反正不过是在网上的虚拟的感情。”
　　
　　　　“不管是网上的，还是网下的，感情认真了都是一样的，痛苦也是真实的。你看看<雨儿>就知道了，她天天烦恼，你可别像她一样陷进去了。”
　　
　　　　“嗯，知道。”程星知道，差不多这个聊天室的人都知道，<雨儿>和一个叫<真情在线>的男人网恋，据说爱得很痴很苦，两个人都有家，都有孩子，又相隔天南地北，不舍得分开，又不可能结合在一起。
　　
　　　　“那我们不聊这个了，说说你家的大海吧，我喜欢听。”程星再一次转移了话题。
　　
　　　　“呵呵，” <大笨鱼>笑了，他有时真不明白这个女孩子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她的思维好像是跳跃式的，一时这里，一时那里，全无章法。但是和她聊天，终究还是愉快的，因为她聪明，也很懂事，机灵，也很冷静。
　　
　　　　两个人开始了漫无边际的闲扯，由生活，到工作。谈到工作<大笨鱼>就很自豪甚至自得。<大笨鱼>是大连人，36岁，搞建筑设计的，他设计了好几个工程，都获得了国家级的荣誉奖。
　　
　　　　聊到差不多晚上10：00钟，<大笨鱼>告诉程星，他要下线了，他要去海边吹吹风。
　　
　　　　“好。”程星说，想了想，她在屏幕上打出几行字，留下了自己的真实姓名，手机，和家里的电话。她从来不曾主动给过任何男人电话，但是这次是不一样的，<大笨鱼>不属于那一类，他是可以做朋友的，是那种值得信任的人。
　　
　　　　“我还没有手机。” <大笨鱼>稍稍停顿了一下，“林明亮，我的名字，我的家里的电话XXXXXXX，办公室的电话XXXXXXX。”
　　
　　　　“呵呵，晚安，888888。”程星打出一个笑脸。
　　
　　　　“晚安，88888。” <大笨鱼>退出了聊天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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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明亮迎着海风跑着，今晚的风真大。
　　
　　　　今晚又和老婆吵架了，她根本是成心找喳，无理取闹。她到底想怎么样啊？差不多十年的夫妻了，他是越来越不了解她了。曾经那么纯真可爱的姑娘，现在那么势利，那么虚荣。曾经那么明快活跃的性格，现在变得越来越尖酸刻薄，每一句话里都有骨头，他的每一个行为举止，她看了都不顺眼，总是能挑出毛病来。
　　
　　　　他不知道是他变了，还是她变了。彼此之间能讲的话越来越少，分歧越来越多。有时候看着她睡在自己身边的脸，感觉如此陌生，直不能相信这是自己曾经那样爱过的人。
　　
　　　　生活中简直是没有一件开心的事。除了在工作中，他能找到乐趣和成就感之外，其他的时候，不是孤单就是郁闷。
　　
　　　　他原以为<风之幻>那个女孩子，还算是聊天室里一抹明亮的色彩，她总是高高兴兴，快快乐乐，聪明懂事，善解人意。谁知道她的身后，也有着不为人知的痛苦，他无意中的关心，触到她的伤痕了吧，离婚怎么样都不会是件愉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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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世界上，除了小孩子和白痴，究竟有几个人不生活在烦恼和痛苦之中的呢？
　　（三）
　　
　　　　几天后，在一个阳光很好的上午，程星接到了林明亮的电话。她看着手机上那陌生的号码，没有马上认出那是他的电话，但是她认出那是大连的长途区号，自己在大连没什么朋友，只可能是他。他干嘛给自己打电话呢？她想不出来这个理由。
　　
　　　　“验明正身是吧？呵呵，是不是我扮男人太像了，你怕我真是男的？”话筒彼端传来的女人声音相当好听，清晰标准的普通话，但又带着一点略嫌娇柔的南方腔，林明亮微微一怔，同时感觉到她那调皮的语气与聊天室里如出一辙。
　　
　　　　“呵呵，有一点，正好今天不忙，所以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事实上，他打这个电话，是因为他感觉程星对他的信任来的有点奇怪，主动给电话号码给他，不会是在捉弄他吧？没事做的时候，偶然一动念，就拨了那个号码。
　　
　　　　程星也有点出乎意料，林明亮的声音，浑厚而富有磁性，看不出来他在网上那个笨笨憨憨的样子，声音倒还不错。程星有个颇为古怪的毛病，她评价一个人时，声音在一个人形象的比重中，占分很高。一个声音不好听的人，长得多么出众，她也把他归入没魅力的一类。她认为人的声音，人的眼睛和表情姿态，是人的内在气质的体现窗口，而声音的作用尤其强大，至少要占40%。
　　　
　　　　这次对话简短地结束了，没有说几句话，但对彼此的感觉还不错。两个人也算认识不少天了，第一次感觉到对方不只是屏幕上的几个符号。
　　
　　　　这段时间，由于程星在公司的工作已经上了轨道，不像开始那么忙了，也由于聊天聊久了，认识朋友多了，聊天比她最初上网时更加有趣。程星上线聊天变得非常频繁，原来的周末上线，变成了现在的每晚上线。现在已经进入了十二月份，北京的冬天天气已经非常严寒了，程星在南方生活了五年，颇有点受不了这种寒冷和干燥，除了上下班，她几乎是足不出户，所以她有大量的时间泡在电脑面前。
　　
　　　　她还是常常在聊天室的大厅里闹，但更多的时间，她挂在林明亮的私人聊天室。林明亮有另外一个网名<东海听涛>，她拿他的名字开玩笑，叫他<东哥>，说他这个<东哥>跟国足那个<东哥>好有一比，人家踢球他踢人，人家往网内踢，他往网外踢。有空真要把郝海东叫到聊天室来，和他比比脚法。
　　
　　　　<雨儿>听了程星这段话后哈哈大笑，她和林明亮认识了大半年了，老朋友了，常挂在林明亮的小屋里。<雨儿>的性格很豪爽，很有男儿气，快人快语，热烈泼辣。她和程星两个人，很有些臭味相投，经常一起在林明亮的小屋里，捉弄和取笑他，林明亮也从不生气，任她们拿他开玩笑。
　　
　　　　程星感觉林明亮这个人真是很难得。很正直，有点古板，挺憨厚的，有时候看起来有点笨笨的，但很多地方，又显示出相当的智慧。她觉得他真像个哥哥，看到他就觉得亲切。
　　
　　　　林明亮在聊天室里声誉非常好，好多妹妹都很喜欢他，愿意跟他讲心事，当他大哥哥一样。他对所有的妹妹，一视同仁地一碗水端平，不和任何一个人距离太近，也不和任何一个人开暧昧的玩笑。他不是温柔体贴那一类男人，他在妹妹中的威信，不在于他对妹妹们多么体贴，而在于他本身一种正直与热诚的天性。他是真的关心每一个人，同时对任何人的行差踏错毫不客气，说训就训，经常有妹妹被他训哭了，但回过头，还是很感激他的，仍然信任他，愿意和他讲心事。
　　
　　　　<雨儿>私底下和程星讲，林明亮这样的好男人真的不多了。程星很赞同，真的不多，不怀任何目的，认认真真帮人的人，在这世界上本来就少。这世界上多的是唯利是图，机灵狡猾的人，像林明亮这样，固守着做人的正派，固守着淡泊名利态度的人，真是像浑金璞玉一样可贵。
　　
　　　　有好长一段时间，聊天室的人误把程星当成男人。她在聊天室上窜下跳，又能说又能闹，林明亮也和着她闹。每次她上线，看到林明亮时，会叫他大哥，林明亮也管她叫兄弟。直到有一天，程星闹得太厉害了，开玩笑得罪了一个妹妹。那妹妹跑去问林明亮，这个<风之幻>是什么底细？说话如此放肆，怎么到处调戏女孩子？林明亮终于揭了她的底，告诉那妹妹，<风之幻>其实是个女孩子，爱开玩笑而已，并无恶意。
　　
　　　　程星的身份一揭穿，聊天室里一片哗然。程星跑去质问林明亮，不是说好了吗？干嘛泄我的底？林明亮嘿嘿一笑，说谁让你跟别人闹的那么过分？我再不告诉人家你是女的，你就该挨骂了，再说了，你还一直装男人装下去呀？
　　
　　　　程星想想也是，自己这段时间玩得够疯的了，自己这个假帅哥，差一点就骗来好几颗芳心呢，每次都是自己感觉不对头，提前溜了。还是老老实实当女人吧，老扮帅哥，真让别人爱上了，伤害了别人就不好了。
　　
　　　　失去了假帅哥的身份，在大厅里折腾不出新意来，她就拿林明亮开涮。差不多所有妹妹，在林明亮面前都是规规矩矩的，但是程星不在此例。她经常拿林明亮开玩笑，戏弄他，明知道他不肯和妹妹们说暧昧的话，她故意说一些稍带暗示的话，逗他一句，林明亮刚琢磨出味儿来，她已经变回一本正经端庄无比的样子了。她的玩笑话都不很过分，林明亮也拿她无可奈何，只能对她说：“横，你可小心着，哪天你的错被我抓住，训得你哭！”
　　
　　　　程星就答一句：“那你慢慢等吧，你犯错误了我还没犯呢！”林明亮说她吹牛，不信她就没个犯错误的时候。程星笑嘻嘻地：“不是说我不会犯错，我是说我就算犯了错，你也抓不住，像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留着小辨子给你抓呢？”
　　
　　　　“呵呵，”每逢林明亮听到程星自夸聪明时，总忍不住笑她，“你可真是超级自信，没见过你这样的，自己夸自己聪明不算呀，这个要别人夸才行。”
　　
　　　　“呵呵，那就让别人来说吧，你说说，我够不够聪明？”程星嘻嘻哈哈地，把这个球再打回去。林明亮还真没法说她不聪明，她反应快，讲话机智诙谐，有理有节，进退得体，虽然爱闹，但从来不失分寸。“没错，你确实是很聪明的。”林明亮老老实实承认这个事实。　　

shenhao

　　　　“那当然了，像我这样十全九美的女人，这世界上不能说绝无仅有，至少也是限量生产的啊，遇到我是你的荣幸啦。”程星哈哈大笑。
　　
　　　　“呵呵，又吹，十全九美！？那你还是有一样不美的了，哪一样不美？”
　　
　　　　“个头吧，我太矮了。”
　　
　　　　“哦，你多高？”
　　
　　　　“162。”
　　
　　　　“那么矮呀！”林明亮哈哈大笑。
　　
　　　　“呵，我说我矮是谦虚呀，你难道很高吗？多高？”
　　
　　　　“比你高一头，185。”
　　
　　　　“啊哦，还真挺高的，长这么高干嘛？浪费！”
　　
　　　　“嘿嘿！小不点，你嫉妒我长的高吧。”林明亮笑了。
　　
　　　　程星想，自己也算认识林明亮快一个月了，两个人还是第一次谈到相貌身材，这点挺有意思的。以前和异性聊天，很好耐性的异性，聊个两三次就忍不住开始打听这些数据了，不过他们都是有目的的，林明亮没有任何目的，自然也不会看重这些。他一直都是正正经经聊天，反而是程星，有意无意总要逗一下他。她知道聊天室里有不少妹妹都喜欢这个笨笨的大家伙，大概他被妹妹追怕了，十分慎重地和身边所有异性保持距离
　　
　　　　程星看他那种生怕别人爱上他的样子，感觉挺好笑的，至于吗？他越是这样，她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恶作剧心理，老想着捉弄他。林明亮说他长得很丑，程星就说自古男儿无丑相，她喜欢高个子的男人，脸长得怎么样却不介意。林明亮说自己一点也不潇洒，穿衣服特别随便，胡子也不剃，他上老婆的服装店，店里的服务员把他当民工，居然赶他走。程星就说男人重在气质，穿什么无所谓，内在的个性与涵养不是几件衣服能包装出来的。
　　
　　　　林明亮呵呵笑，说那你是没见我，你要见了，说不定会感到恶心的，肯定不会动心。
　　
　　　　“呵呵，“动”心呀，当然“动”心了，“恶”心也算是“动”心的一种吧，反正是有感觉。”程星不管他说什么，就是跟他掰这个歪理。两个人嘻嘻哈哈，一方拼命贬低自己的形象，把自己使劲往老丑里说，另一方从各种角度来挖掘对方的优点。末了，程星半真半假地告诉林明亮，他形容的他自己的种种缺陷和毛病，她还真不在意。
　　
　　　　由于和林明亮走得近，程星隐隐感觉到聊天室里，有些妹妹开始针对她了，她心里暗自好笑，她才不怕这一套呢，假如有人看她不顺眼，那就尽管放马过来，正闲得没事做呢，有人打架来舒筋活血也不错。
　　　　
　　　　某一天她无聊，又逗林明亮寻开心。她告诉林明亮，说：“人们都说我在网恋呢！”
　　
　　　　“是吗？和谁呀？”林明亮被她勾起了好奇心。
　　
　　　　“据说男主角是你啊，哈哈哈哈！”
　　
　　　　“哦，不过我没有在网恋，我在忘恋，而且女主角不是你。”
　　
　　　　“嘻嘻，忘记好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呀。马上要过新年了，除旧迎新好啊。”
　　
　　　　“哦，呵呵，有点道理啊。”
　　
　　　　“有目标了吗？你准备迎个什么样的“新”呀？”
　　
　　　　“没想好呢，我准备发个榜，公开招考。”
　　
　　　　“哈哈，那看在咱们关系这么好，能不能透点题呀？”
　　
　　　　“不行，这是作弊。”
　　
　　　　“哦，呵呵，都考些什么呀？要不要考英语，如果考英语，我就放弃了。”
　　
　　　　“考呀，英语当然要考。你为什么放弃？你可是很有希望的啊。”
　　
　　　　“嘻嘻，我英语实在太好，如果我去考，你一定会被怀疑放水的。”
　　
　　　　林明亮哈哈大笑，感觉程星实在是太皮了，有事没事就来晕他。不过他渐渐地了习惯了她的这种说话方式，慢慢的状态也放松了，偶尔还回几嘴，也和她逗着玩，也知道她也不会很过分。他内心里挺喜欢这个小妹妹的，她一直很懂事，不乱来，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很张狂，但实际上是很有自制力的，这么年轻，这算是难得的品质了。
　　
　　　　不知不觉中，林明亮投了很多注意力在程星身上。他感觉她年纪小，一个人又很孤单，而且刚刚才开始学聊天，总担心她出什么错，他一上线，就习惯地找程星，打个招呼，然后各忙各的，偶然又会看看她在哪里，在干什么。有几次，程星在别人的私人聊天室玩，发现他跟踪自己，就笑嘻嘻地问他干嘛？林明亮说，嘿嘿，看看，预防你捣乱。
　　
　　　　快到十二月底了，网络上开始优秀房主，优秀频道，优秀主持人的投票评选活动。一个名字可以投一票。程星疯劲儿上来了，花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把自己用过的名字一个一个去注册，注册一个投一票。她一共用过差不多六十个名字，有些与别人重名的舍掉了，最后一算，居然注册了五十五个名字，当然也投了五十五票，全是投“而立之年”这间聊天室，以及房主。
　　
　　　　程星跑到聊天室告诉林明亮自己这一光辉业绩，还把自己注册的所有名字哗一下全贴给林明亮看。林明亮说，丫头你怎么了，疯了？投那么多票？程星大笑，说无聊嘛，好玩嘛。
　　
　　　　林明亮的心不觉沉重起来。任何人初一接触程星，第一印象是这个女孩子特别活泼，特别可爱，聪明机灵还有趣。慢慢地，就会感觉她很难琢磨，心思变幻不定。再聊久一点，林明亮发现她其实有着一颗相当沉重的心，好像有很多难以抒解痛楚。偏偏她又从来不讲心事，一向都嘻嘻哈哈渡日，只是在偶尔疯狂的折腾中，他能感觉到她的痛苦和无助。他真想劝劝她，也许帮不上任何实际的忙，但到少可以开解开解她，人的心事，放出来比憋在心里要好。但又无从劝起，她不讲心事，他也不好问，他真怕她哪一天自制力崩溃了，那无可收拾了。
　　　
　　　　他想来想去，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他想出了一个笨办法，在自已的私人频道，给她加了级别，100级，相当于房主的权利。希望这样能吸引她挂在自己这里，不要到处乱跑，至少自己不会打她的主意，比她跟外面那些人乱说乱闹要安全。
　　
　　　　程星对这一切懵然一无所知，当她知道自己在林明亮的房间里有个100级的帽子时，第一件做的事，就是一脚把他从房间里踢出去，然后足足封了他五分钟，开小窗和他哈哈笑：“嘿嘿，报仇了，谁让你以前在大厅老踢我，现在你完了，落到我的手心里了。”
　　
　　　　林明亮的这一招好像蛮有效果，程星现在每天都挂在他的小屋，也很听话地不到处乱跑，每天乐呵呵地玩她的100级的帽子。把自己的常用的名字一个个拿来加级别，又删级别，玩得不亦乐乎。
　　　
　　　　两个人渐渐习惯了晚上看到彼此，并不总聊天，但是不见上一面，不打个招呼，都感觉好像缺少点什么。
　　(未完待续）

yoyox

好看！快贴呀

冰蓝的落叶

(未完待续）
不是吧，现在的故事是不是都讲个没有结尾啊！？倒！！

shenhao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shenhao

（四）
　　
　　十二月底，北京下了这个冬天第一场雪。当雪花轻轻飘落在程星的肩头，她眼睛发酸，几乎想哭。程星有足足五年的时间没有看到雪了，一直生活在那个四季长夏的城市，触眼四周红花绿树，原以为会在那里过一辈子，结果，还是回来了，绕了一个大圈，又回到了起点。
　　晚上弟弟的女朋友过来了，为此程星下厨房结结实实做了几个好菜。她看着那小两口亲亲热热地说话，看着那小女孩可爱娇美的笑容，眼睛又有点发酸。年轻真好，他们是多么幸福啊！但愿他们永远这样幸福下去，没有任何的波折。
　　饭后大家闲聊了一阵。弟弟的女朋友是他的高中同学，两个人高中时就好上了，大学四年，一直两地相思。毕业后女孩也来到了北京，目前在一家外企工作，薪水比程星姐弟俩都高。但女孩子特别安静温柔，不显山不露水的，从不炫耀自己的工作或收入，也不会满嘴洋文显示自己高人一等，程星打心眼里喜欢这个礼貌懂事善良可爱的女孩子。
　　
　　当小两口回到他们的房间时，程星又感觉到寂寞孤单了。已经晚上11：30了，她毫无睡意，她点着一只烟，又上网了。
　　看到林明亮的名字时，程星心里一阵欣喜。想不到他也睡不着，这时候也在上面。她高兴的和他打招呼。结果一失手，把烟碰到键盘上了，赶忙去捡那只烟，又把烟碰到了地上。她捡起烟来，又手忙脚乱地拍打键盘上的烟灰。
　　林明亮对她说了一句话，看她老半天不应，问她怎么了，又打出一串问号。程星收拾好一切后，回了一句话：“把烟掉在键盘上了，差点火灾，呵呵。”
　　“什么，你抽烟？”
　　“是啊，怎么了？”程星有点诧异，抽烟很奇怪吗？
　　“你这个混蛋！你怎么能抽烟呢？”
　　“我。。。。。。”程星一时真不知如何回答他这个质问，这么激动啊，抽烟是很大的错误？
　　“你这个混蛋！我最讨厌女人抽烟了。”林明亮气乎乎的。
　　“哦，这么说，抽烟是男人的特权？”
　　“别跟我狡辩！你就是不应该抽烟！女孩子家，不为你自己也要为后代考虑呀！”
　　“后代？！……”
　　一颗眼泪终于忍不住滑下了程星的面颊，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我不需要为后代考虑，因为……我永远也不可能有后代了。”
　　“为什么？”林明亮沉默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
　　“我不能生孩子，三年以前，我做了一次手术，因为子宫上长了个瘤子，最后不得不把子宫也切除了，从此永远没有做母亲的机会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林明亮终于明白了，离婚，不能生孩子，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难怪她的笑声背后隐含着忧伤，难怪她有那么重的心事。他几乎能想象到她此刻的模样，一个人坐在电脑面前，手里夹支烟，脸上都是泪。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她才好。一句话脱口而出：“是因为这个才离婚的吗？”说完后他马上后悔了，这不是在继续揭她的伤疤吗？
　　“那倒不是，”程星的语气很快平静下来了，讲自己的事就像讲别人的事一样平静，淡淡的。“我子宫上长瘤子，是在婚检时发现的，当时医生曾经问过我的前夫，说我这个瘤子位置很不好，极有可能以后不能生孩子。如果他担心这一点，医院可以说我这毛病不能结婚，这样女方也不会怪他。他当时说不介意，催着医生开了证明。
　　“我们领了结婚证，马上就回了广州，我的蜜月是在医院渡过的。领了结婚证17天后，我切掉了子宫。后来的生活，也没有受这个影响——我想应该没有。我们离婚，另有原因。”
　　“哦，那是为什么？”林明亮想，既然已经问了，就干脆问到底，也许借这个机会，让她痛痛快快哭一次也好。
　　“嗯，这事说来有点好笑，从他和我的嘴里讲出来，根本就是不同的两个版本，整个一个罗生门。”程星恢复了嘻皮笑脸的样子，用一种漫不在乎的语气讲着自己的故事。林明亮不吱声，默默地听她往下说。
　　“我前夫的说法是，我根本不爱他，我心里一直有的是另外的人，他认为我早晚会离开他的，所以，不如和我离婚。而在我这方面，我和他离婚，是因为他爱上了别的人，他已经不爱我了，所以，我不愿意和一个不爱我的人继续生活在一起。”
　　“哦，这可真让人搞不明白，到底是谁爱上了别人呀。”林明亮让她说糊涂了。
　　“呵呵，知道你晕了，这事真有点说来话长。”程星居然笑得出来？林明亮摇摇头，服了她了。
　　“我大学时，有过一个男朋友，后来分手了。我也不知道他想什么，在我到了南方后，他开始拼命找我，前后去过广州四次，最后终于联系到我了，不停地给我打电话，后来提出要我离婚，和他在一起，被我拒绝了。但我前夫说，我拒绝他是因为他没到我面前，如果他本人来到广州，我一定会抛下自己的老公，跟他走的。”
　　“你会吗？”林明亮问。
　　“不，我不会，我那时是真心真意爱我的老公，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会这样没责任，不管是男人女人，都要为婚姻负责。我不是个势利的人，虽然我前男友比我前夫有钱得多，也一表人才，但我是一定不会放弃我的婚姻的。”
　　“哦，那么说，是他误会你了。那他那一方面呢，是不是你也误会了他？”
　　“我没有误会他。他那时在QQ上结识了一个20岁的年轻女孩，女孩疯狂地爱上了他，写了好多情书，他都给我看过。起初他说要和那女孩做普通朋友，然后他就跟我说他爱上那女孩子了，她说那女孩对他是百分之百的感情，比我的感情强烈的多。他还把那女孩子带到我面前来，要我对她好。”
　　“哦，于是他就提出了离婚？”
　　“不，离婚是我提出的。他当时提出的是两个女人他都要，他不愿意放弃我，他说他不会再有我这样好的老婆了，但他也不肯放弃那个女孩，他说那女孩真正让他知道激情是什么感觉，他想要两个女人呢？呵呵，真有雄心呢。”
　　“你别笑了，”林明亮忍不住打断她，“看你这样我就难受，你现在一定是在哭吧？”
　　“没有，我没有在哭，虽然有段时间我为这个事哭过好多次，但现在终于一切都过去了，我再也不会为他哭了。”程星是真的没哭，她干涸的眼眶里没有一滴泪。
　　“你们离婚之后，你就来北京了吗？”林明亮继续问着。
　　“没有，我们是去年五月份办的离婚，接着他就失业了，继而他和那个女孩莫明其妙地分手了，然后他说要和我重新开始。那时候他没了老婆，没了工作，没了女朋友，他的性格又是那种暴躁冲动的性格，我怕他会出事，所以含含糊糊答应了他。”
　　“那段时间，他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地找工作，我就上班，所有的开支都是我付。他心情一直不好，找工作也挑三拣四，半夜不睡，上网打游戏，白天就睡觉，到中午也不起来。我中午回家看他在睡，也不叫他，自己做好了饭，叫他起床吃，然后继续上班去，这样的日子过了七个月。”
　　“这样也可以？你可真能忍，唉！”林明亮长长叹息着。
　　“是啊，我也佩服我自己，忍功一流，也许因为那时我对他的希望彻底破灭了吧。他做什么我都不在乎了，只是一份不忍心，才没有推开他。”
　　“后来，他上海的哥哥提出要他到上海发展，我就给他拿了一笔钱，送他去了上海，他在上海找工作也不顺利，我就一直不断地寄钱给他，直到今年的九月份，我给他寄了最后一笔钱，然后我离开了广州，来了北京，同时告诉他，我们已经没有可能，让他好好珍重。”
　　“你这个傻瓜，你根本不需要为他做这一切，他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干嘛不能自己养活自己？你以为你这样做他会感激你吗？也许会恨你呢。”
　　“我并不在乎他是爱我还是恨我，我这样做，为的不过是自己的心安，毕竟，他曾给过我一段很幸福的时光，我们真的快乐过，为这一点，我永远感谢他。”
　　“你这个傻瓜！”林明亮想到她那弱小的肩膀，一直承受着这样的痛苦，不由得感觉到一阵难受。
　　“也许吧，也许我真是个傻瓜，天生的性格，没办法了。”程星呵呵笑。
　　“那以后呢？你想过吗？我觉得你应该找个好男人，再婚，这次可要好好挑了，你伤不起了，千万睁亮眼睛啊，要找一个可靠的负责的男人。”
　　“呵呵，谢谢了，婚姻这种事，看缘份吧。离过一次婚，不能生孩子，我不认为我有多好的机会，可以幸福地再婚。也许我很傻，把爱情看得太重，只是为了找一个男人而再婚，那样的事我不干，我绝不凑和，大不了自己一个人过一辈子。”
　　“你真想得开。”林明亮摇头。
　　
　　程星心里热乎乎地，她也不明白，自己会对他讲这么多，本来这些伤痛的往事，她是绝对不愿意再提起的，但在林明亮面前，她不由自主地有一种信任，直觉地感觉到他不会伤害自己，什么都可以放心地和他说，她想起昨天夜里的一个梦境，忍不住和他提起。
　　“你知道吗？我昨天晚上梦到我的儿子了，好奇怪啊。”
　　“儿子？你有过孩子吗？”
　　“没有，我从来没有怀孕过，但我昨天晚上，梦到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我一下就知道他是我的儿子，我心里感觉我好爱他好爱他，为了他可以做一切，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但是醒来了，才知道不过是个梦。”
　　“你是梦，我却是在现实中失去了我的孩子。”林明亮沉重地开口了。
　　“啊？”这次轮到程星惊讶了。
　　“我二十九岁时，就像你现在这样大，当时我有了一个女儿，再没有那么可爱的孩子了，像个小仙女一样。我三十一岁时，孩子一场急病去了。那时候，我感觉我几乎活不下去了，天空都是灰的了，头发都白了很多。”
　　“哦……”程星一向只知道他没有孩子，想不到他也有着这样的伤心往事。
　　“后来时间长了，也渐渐地看开了，有些事，也许是命中注定，逃不开躲不过吧。人也只能坦然视之，现在我已经从那种心情中摆脱出来了。很大的一个原因，是我后来练了一段时间的气功。我感觉你现在的状态，和我刚失去孩子时差不多，我教你一个方法，每当你感觉心情烦躁时，你试试看静坐，什么也不想，放松心灵，静静地坐一个小时，心里会舒服很多的。”
　　“谢谢，”程星笑了，“我恐怕是很难静下来的，不过我考虑去试试，如果我真的很烦躁的话。”
　　“你真可怜，我还个家。可你一切都要自己承受，真不容易。”
　　“呵呵，习惯了就无所谓了，这世上谁人不苦呢？只是大家不说，或者我们不知道罢了。”
　　“嗯，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呢，我们下吧。”
　　“好，我先下，晚安，做个好梦。”
　　“好的，晚安，好梦。”
　　程星迅速地退出了聊天室，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提出自己先下，也许她怕看到他退出的信息，怕那会让自己更寂寞。
　　已经凌晨2：00了，是应该睡了。程星关了电脑关了灯，缩到冰冷的被窝里，她不知自己何时流出了眼泪，不知何时，脸上一片冰凉。她来不及想这一切，在极度的疲倦中，沉沉睡去了。（未完待续）

shenhao

（五）
　　十二月二十二日，冬至日，也正好是星期天。程星起了个大早，到菜场买了好多菜，回来叮叮当当折腾了一上午，中午就端出几样丰盛的大菜。弟弟程远，和他女朋友都在，两个小孩子很高兴地跑前跑后，端盘子递碗。他们都不会做饭，以前想吃点好的就上餐馆。自从姐姐来北京后，他们基本结束了上餐馆的生涯。姐姐经常会给他们改善生活，不但吃得好，而且还省钱，最好的是能体验到一种家的温暖。
　　
　　中午一边吃饭一边闲聊，程星很少动筷子。她食量本来不大，在厨房里薰了一上午，食欲就更淡了。看到弟弟小俩口吃的开心，她感觉特满足，照顾自己所爱的人，也是有幸福感的，幸好有个弟弟，还能在他身上发挥一下爱心。
　　
　　下午小俩口出去打保龄球，要拉程星一起去，程星不肯，她没有玩的心情，宁愿一个人在家晒太阳，或是上上网，睡觉也好，她就是没心情出去玩。
　　
　　小俩口走后，程星收拾一下屋子，倒了一大杯水，又坐到了电脑前。刚打开电脑，就听到手机叫，一看是条短信，前夫江枫发来的。
　　
　　“今天是冬至日啊，有没有做什么好吃的东西给弟弟啊？最近心情好吧？”
　　
　　程星淡淡一笑，回了一条：“做了几个菜给他们吃，我心情不错。”
　　
　　“哦，都做了些什么菜呀？”
　　
　　“红烧鸡翅，京酱肉丝，白灼虾，梅菜扣肉，清炒荷兰豆。”
　　
　　“好香呀，听着就好吃，可惜我吃不到呀。”
　　
　　不知为何，程星听了他这话一下子心头火起，很刻薄地回了一句，“你活该，本来你是能吃到的，你自己放弃的，想必有更好的吃吧。”
　　
　　江枫沉默了一阵，回过来一条短信：“我知道是我错了，我彻底错了，失去了我这一生最珍贵的东西，我想知道，是不是我错一次，就永远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程星黯然，想了想，回复了他，“现在知道错还不晚，已经做错的事没法改变，吸取教训，以后不要继续错就好了。”
　　
　　发完这条短信，程星关了手机，决定上街逛逛。在车上晃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她到了西单。程星本没有什么东西要买，只是双手抄在口袋里，东看看西看看，来来回回地逛。她喜欢挤在人堆里，从小就这样，每当心情特别烦闷时，她就找个人多的地方钻进去，冷眼看别人的生活，慢慢地心情就能平静下来，感觉自己的天空也不是黑暗得无法承受。
　　
　　看到衣服打折，程星忍不住又去看，给自己挑了一件，又给弟弟挑了两件。回头发现质优价廉的床罩被罩，她顺手又提了一包。抱着一大堆东西，她才发现，自己又在疯狂购物了。自己现在好像有点购物狂的毛病，每次逛街，不管有用的没用的，总是抱回一大堆东西，不知道这算不算心理变态的一种。买东西时，有过一刹那的高兴，可过了这阵子，又开始莫明其妙的烦恼和空虚，不知道应该干点什么，才能充实起来。
　　
　　回到家中，程星刚放下东西，就听到电话铃大响。程星拿起话筒，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又是一怔，居然是他？是程星的初恋男友，自从知道程星离婚的消息，他又恢复了和程星的电话联系，不过再没有提过要娶她的话题。程星也并不想嫁给他，分手快七年了，早已经是山长水远的相隔，彼此留恋的，不过是曾经的快乐，不过是记忆中快要褪色的感情，也许还因为他内心的一丝歉疚，他这样心硬如铁的人，也会歉疚吗？
　　
　　“怎么关机呢？打了一下午电话了，手机关机，家里没人，约会去了？”
　　
　　“不好意思啊，逛街去了，手机没电了。”程星不想给他解释关机的原因，一句话带过。
　　
　　“已经把我忘记了吧，这么久了没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有着半真半假的抱怨。
　　
　　“你是大忙人，我打过，你那边都是正在通话，无法接通。”程星淡淡一笑。
　　
　　前男友的生意很成功，据说有几百万的身家，有一段时间他常给她电话，一打一两个小时，都用手机打，还几次提出要程星来看他，他买双程机票寄给他，全部费用他全包。程星一直没答应，她不知道这样的见面有何意义，那么多年不见了，当时又是在那种情形下分的手，难道还要拣起曾经失去的爱情？
　　
　　“我过几天有机会去北京，我想来看看你，可以吗？”
　　
　　“哦。。。。。。”程星一时无言，有种惊呀，慌乱，意外，也有点开心。
　　
　　“真的吗？哪天来？”
　　
　　“日期还没定，就在这个月底吧，到时候我给你电话。”
　　
　　“好，等你通知。”
　　
　　两个人接下来又聊了些家长里短，不着边际的一些话，闲扯了快一个小时，才结束了这次通话。末了，电话那头的他很冲动地说了一句，“我是真的很想念你，这么多年了，真想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一定长大了。”
　　
　　程星嘴角一咧，说：“是老了，很老了，见了你恐怕认不出来。”
　　
　　“不会的，你一定更漂亮了，更成熟了，我才真的老了，恐怕你见了我都不敢认我呢。”
　　
　　程星放下电话，久久不愿意动弹，她想着最初和他一起的时光。平生第一次收到男孩子送的花，是他在傍晚的公园，跳起来从树上给他摘的一大捧梨花，第一次和男孩子手拉手，是和他，第一次靠在男人的肩膀上哭，也是他，第一个真正信任的人，都是他，但是最伤她的也是他，最无情的也是他，让她心痛那么多年，远走天涯的还是他。
　　
　　想到他，心里的喜悦抵不过痛苦，不过这么多年，一切都过去了，一切她都可以坦然承受，能再次看一看自己曾经深爱过的人，也是一种难得的机缘吧，还以为这一生不会再看到他了呢。
　　
　　晚上程星没情没趣地胡乱吃了些东西，又上网了。也许她上的太迟，没有看到林明亮，这时分他可能跑步去了。程星和别人贫了几句，觉得没啥意思，就下网看了会电视。混到晚上十点钟，关了灯上床睡觉，睡不着，脑袋里开了锅一样，不是对前夫的回忆，就是对前男友的回忆，一时甜蜜，一时痛苦，一时烦躁。
　　
　　实在睡不着，她又开了灯爬起来，看看手表，23：44，她就又开了电脑，上网了。
　　
　　她赌气一样大口吸烟，用“魔女阿难”的名字在网上折腾，同时和三个人在小窗胡侃。
　　
　　然后又一个小窗，是林明亮。
　　
　　“这么晚了，还不睡？”
　　
　　“嗯，玩一会儿。”
　　
　　“不行，太晚了，你下吧，明天还要上班！”林明亮用的是命令的口气。
　　
　　“唔，我这就下。”程星一向是个倔极了的主儿，软硬不吃的那种，不知怎么地，偏偏林明亮命令她时她不恼，也许因为他是发自内心的关心吧。但她还是不想下，她玩狡猾，退出了所有的大窗，也关掉了林明亮的小窗，想制造一种人去楼空的假象。
　　
　　“还不走？快下去，不早了，别在上面泡了。”林明亮根本不上当，继续催她。
　　
　　程星赖不过，只得说“好好好！”乖乖地退出了。退出以后，她爬进被窝，想着林明亮这个傻家伙，真爱多管闲事，真像一个哥哥，心头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温暖。一合上眼，才发现自己是真困了，很快的，程星沉入了梦乡。

shenhao

　　又隔了两天，西洋节日圣诞节就要到了，中国人现在生活逐渐西化，西式的节日越来越流行，不但要过圣诞节，而且很重视圣诞节的前一天，称之为平安夜的那个晚上。卖花的和餐馆都可以借这个晚上小发一笔。
　　
　　可是程星却无处可去，她不想随便约个男人过这个节日，她不喜欢。弟弟和女朋友要出去烛光晚餐，象征性地邀请了程星，她当然不去。等小两口出门后，她又爬到了网上，意外地发现，“而立之年”的大厅里仍然是人头涌动，想不到啊，无处可去的寂寞人儿这么多。
　　
　　程星挂在林明亮的小屋，等待着，下意识期待着林明亮能够到来。同时她又扮成率哥的样子，起什么“北京第一大率锅”的破名字，在大厅里胡说八道逗乐子。
　　
　　她从八点半等到快九点半，林明亮才姗姗地出现了。程星心头一阵欣喜，又有种说不上来的委屈。她跑上去和林明亮打招呼，和他闲聊，林明亮好像兴致不高，匆匆说了几句话，就下了。程星感觉心里有点堵，但又没法说出来，总不能跟他说我一直在等你，你陪我多说会话吧，搞不好他会误会呢。
　　
　　程星意兴阑珊地下线了，到了十一点半钟，忍不住又爬上来了。她知道林明亮有个习惯，经常在晚上12点以后到聊天室来看一眼，她想，要是撞上了，就再和他聊聊。
　　
　　没上几分钟，电脑忽然死机了。最近电脑频频死机，程星拿出去修过一次，说是主板的问题，修了之后好了一段时间，现在又发作了。程星心里那个急呀，拆开机箱，把所有的板卡擦拭一遍，重新插上，折腾了快四十分钟，这才又重新启动了。
　　
　　她再次上线时，是夜里12：20。林明亮不在小屋，也不在大厅，她找了好几遍，都没有。程星不死心，想他也许还没来，再等等吧。
　　
　　但是十分钟过后，电脑再一次死机了。程星按照先前的程序折腾一遍，行了，又能上了，可是还没有看到林明亮。这次只坚持了五分钟，电脑又黑屏了。
　　
　　程星泄气了，关了电脑，上床睡觉，心里郁闷得不得了。
　　
　　第二天，她到聊天网的论坛贴了篇文章。这是程星在聊天网论坛发的第一篇文章，写的是平安夜晚上她的心情。程星聊天不久后，就在与聊天网相配套的BBS注册了名字，也常来看这里的文章。常在BBS出现的人，和在聊天网出现的是同一帮人。林明亮也常过来看，但他在这里没有注册名字，他只是看而已。
　　
　　程星写这文章，下意识里，也许是希望能给林明亮看到。可看到又如何？他是一定不会想到，自己等的那个人是他的。也不能让他知道，这种奇怪的心情，程星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发现自己对这个笨笨的男人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情，介于友谊和爱情之间，确切地说，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友谊，加一分不能确定的柔情。以往和男人打交道的历史，告诉她异性之间的友谊，基本是不可能存在的，但是这次也许是个例外。
　　
　　程星能感觉到，林明亮对她有种超乎寻常的关注，很多时候，他都在暗中保护着她，跟随着她。他对待她，比对待聊天室里任何一个妹妹都要好。但是这种好中，程星感觉不出来任何男女之间的情意，如果能感觉出来，可能程星反而要远着他了，程星实在是被男人追烦了。林明亮身上那种正直，刚强，甚至古板的做人态度，都让程星感觉到说不出的舒服，说不出的心安。
　　
　　她想，自己一定要小心翼翼保护好两人之间的这份情谊，一个真正的朋友，比一段半夜花开，天明花谢的所谓爱情要珍贵得多。
　　
　　
　　平安夜的晚上，其实林明亮也在烦恼。他终于忍不住老婆的挖苦，爆发了。起因是他开邮箱时她看到了，有人给他发贺卡，祝他圣诞节快乐。老婆就开始怒冲冲地责问他，你和那个狐狸精还有来往呀，你是不想要这个家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
　　
　　两个人争吵了几句，老婆马上跑到父母面前，又是哭又是闹，又是吵着要离婚，翻旧帐，无中生有地歪曲他。林明亮怒气上冲，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摔门出去了。
　　　　
　　半年前，老婆曾经和林明亮大闹了一场。当时网上有个姐姐，狂热地喜欢上了林明亮，林明亮拒绝了，那姐姐也答应只做朋友，两人仍然聊天。但是后来和他聊天的过程中，有一次她发昏一样突然来了一句，“我真的是好喜欢你呀。”
　　
　　老婆在旁边看到了，当场醋意大发，林明亮和她再三解释，她根本不听。不但不听，而且偷看了林明亮的密码，私下开他的邮箱，看他的邮件，查他的聊天记录。林明亮的聊天一向都是正正经经，她找不出毛病来。于是她就打电话到那姐姐的单位，大骂人家狐狸精。
　　　
　　那时她已经开了那个服装店，她开始晚归，不管任何家里的事，提出要和林明亮离婚，自己搬到另外的房间去住。这种半分居的状态持续了整整四个月。
　　
　　林明亮当时好心冷，好难过。差不多十年的夫妻，自己这样的为人，她居然不能给自己一点信任，不过有个人说了一句喜欢自己，她就到处宣扬自己婚外恋，对她不忠。
　　
　　他隐约感觉到，她这个醋吃的不简单，她这次提出离婚，也许对他的厌恶不止一天了，也许早想离开他了，这次的事只是在找借口。后来老婆再吵时，他说我同意，你想离咱就离。老婆当时就愣住了，不再言语。
　　
　　然后老婆忽然就没动静了，接着她把父母接来了，又开始对他和声细气。她父母一来，她就顺理成章地搬回到两个人的卧室，又在说软话哄林明亮。
　　
　　毕竟是夫妻，林明亮不由的心软了。他以前搞工程，有时候出差一出就是半年，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她一个人真的过了许多寂寞的日子。现在就算她有什么错，也不是不能原谅。而且她跟自己夫妻十年，孩子去的时候她也伤心得要死，因为她体质不好，做了一次剖腹产就不能再怀孕了。他再怎么也不能舍下她呀，如果她还是青春美貌健康的，那他可以安心离开。但她不能生孩子，年纪也不小了，脾气又那么差，自己要对她负责。生活也不过是这样，还是再忍忍吧。
　　
　　但两个人没和和好多久，老婆就故态复萌，隔三岔五地找由子吵架。林明亮感觉自己实在是累了，累极了。他再不和她吵，当她吵起来时，他就出门去。几乎是她一回家，他就把电脑让开，去看电视，然后出去跑步，再然后，等她睡了，自己再上网去看一看。
　　
　　平安夜这晚上，林明亮一个人在海边叹气。不管是什么原因，老婆这性子是难改了，一点也不懂得体谅他人。也许，自己过去把她娇惯坏了吧。婚后多年时间内，一直是他养家，老婆学历不高，累的工作不想干，想找个清闲的又难，她就一直赋闲在家。她长得漂亮，爱打扮，喜新鲜，经常骂他不开窍，是个木头瓜，但两个人感情一直还好。
　　
　　可自从林明亮前一年离开大连，到北京搞工程，她就渐渐有点变了。半年长的时间，他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等他回到大连，她就吵着要开服装店，店开了之后，生意居然不错。不可否认，她还是个挺能干的女人。但自此开始，两人也隔阂日生，口角不断，关系一天比一天僵冷。
　　
　　那晚林明亮吹够海风后，回家了。他上网看了一眼，没有一个熟人，他觉得很累，也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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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进入一月份了，北京寒冷的冬天真正开始了。程星有点抵受不住，适应了南方暧湿的气候，再回头面对北方的严寒和干燥，她身体的反应和一个真正的南方人一样，非常难受。也许还不如南方人呢，怕冷怕热占全了。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她还是冷，而且感觉天气的严寒，令自己大脑转速变慢，脑浆几乎冻结。
　　
　　近来程星对自己很不满意，因为她已经较长一段时间工作不在状态了。气候是一个影响因素，另外一个因素就是网络，自己有点过分沉迷于网络了。程星在办公室的电脑上也装了聊天跑车，没事就会上去看一看。而且她还迷上了与263聊天网相匹配的BBS论坛，经常到论坛上发个贴子灌灌水什么的。
　　
　　BBS或者叫论坛，是网络上另外一种供网友交流的平台，聊天室是一个动态的平台，论坛则是个相对静态的平台。任何正式注册的网友，在不违反论坛规则的前提下，都可以在BBS平台上畅所欲言地发表意见和见解，其它注册的网友则可以对他人的言论进行评价。
　　
　　论坛和聊天室一样，在发展的过程中有了自己的一套运行规则，聊天室有房主，有管理员，进行管理。论坛则有版主，版副进行管理。聊天室有许多趣语，论坛也发展出了一些带有特色的趣语，版主叫“斑猪”，版副叫“板斧”。各大网站，都是即有论坛，又有聊天室的。聊天室和论坛，互有短长，各有优点，能够互为补充地建构着网络上的虚拟社区。
　　
　　程星在上263聊天网之前，也曾到过其他的BBS看过，但她所知道的大多数的BBS缺乏管理，情形比较混乱，也没有太多有价值的文章，程星也就是看一眼而已，从不曾投注太多的兴趣。但263聊天网的BBS却让她耳目一新，眼前一亮。这个论坛管理严格，保守严谨中透出民主开放和活跃的气氛。论坛有不少文采精华的好贴，也有不少精采的人物，每一贴每个人，都有着他自己的个性。程星渐渐被吸引住了，在看的过程中，也忍不住提起笔来上几贴。
　　
　　这么一来二去，网络不知不觉占了程星不少工作时间，顾此难免失彼，程星的工作方面，明显的没有以前那么高效。幸好到年底了，公司的业务工作都到了扫尾阶段，忙的是做总结做计划，实际事务不多。
　　
　　程星是公司综合管理部的经理，分管质量控制，人力资源和行政后勤三个部门。公司不大，四十多人，老板只抓财务和销售，内部管理主要是程星在负责。因为她文字能力强，公司非技术性的资料和报告，全部由她把关，重要内容她亲笔撰稿。年底管理部门没有什么特别的任务，她就一边写各种总结，一边写贴子聊天，勉勉强强也能对付过去。
　　
　　但她自己感觉不是个事儿了，她很少沉溺在任何玩的事情上，这样沉陷网络，所料未及，她感觉必须开始控制自己了。于是程星把公司电脑上的聊天跑车删了，要求自己尽量连论坛也不去看。但是因为大量工作要在电脑上完成，而且许多资料还要上网去找，程星经常在浏览其它网页时，忍不住会点开论坛。心想着只看一眼吧，但往往这一眼就看掉了半天。程星心里嘲笑着自己的自制力，白天没完成的工作，只好下班后加班，那时公司服务器关了，上不了网，才能安心做点事情。
　　
　　晚上回家更不得了了，憋了一白天，下班后最高兴的事，就是弟弟说不回家吃饭了，程星常常是胡乱吃点东西，然后连续三四个小时挂在网上。
　　
　　她的聊天也形成了一定的程式。晚上七、八点钟上线，先和林明亮聊一阵，如果雨儿在线，就三个人闹闹，如果林明亮和雨儿有朋友在，程星就自己闲逛，东转转西看看。林明亮和雨儿，是程星在网上最好的朋友，除了他们两个之外，程星不和别人深聊，但是和脸熟的其它朋友，是会常在大厅里闹的。程星为人好，和气大方，聊天室里的人都挺喜欢她的，亲呢地管她叫“小幻”。
　　
　　林明亮和雨儿，往往在九点半左右下线，林明亮是因为老婆回来了，雨儿是因为女儿要睡了。他们走了，程星还会挂一会儿，快十二点左右才下线。她知道林明亮习惯十二点后再上来看，有时也会等啊等，拖到十二点以后，直等到林明亮出现，再和他聊一阵子。
　　
　　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个人静静聊天的感觉很好。这两个人，个性差异很大，一个精灵古怪，一个正派本分，也说不上为什么，聊起来很多话说。
　　
　　聊天的内容挺平常，无非是些日常生活内容，或者对某件事的看法观点。程星不喜欢和别人谈自己，直到现在，聊天室里除了林明亮，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来历，连雨儿都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有人问到她不想触及的话题，她就巧妙地转个弯子，哈哈一笑带过。只有在林明亮面前，她肯讲一些心里话。
　　
　　这晚他们谈到一个熟识的女孩子，那女孩和一个已婚的男人网恋，林明亮说她是个大傻瓜，恋的一点都不值，那男人根本不会娶她，她还爱的如痴如狂，要死要活，实在太没劲了。
　　
　　程星说：“那有什么，那是人家的自由，能不能娶她根本不重要。”
　　
　　“这还不重要？小幻呀，你说说什么重要。”林明亮对她的观点有点不满。
　　
　　“能够爱最重要。”
　　
　　“爱也要爱个值得的呀，那男人人品很差，常在聊天室里胡说八道。”
　　
　　“呵呵，”程星笑了，“值与不值外人无法判断，爱是很私人的事，也许你看来不好的男人，却能让她开心快乐。”
　　
　　“你这说法不对，我就不相信一个不负责任，人品又差的男人，能让她开心快乐。”
　　
　　“嗯，你有道理。呵呵。”程星又笑，林明亮真是古板的可爱，也真的正直的可爱。她承认他说的对，再怎么样，爱一个如此的男人是不可能快乐的。
　　
　　“对了，你自己的事怎么样了？你不是说，你大学时的那个男朋友要来看你，来了吗？”
　　
　　“没有来，他临时取消了行程。”
　　
　　“哦，他已经离婚了？”
　　
　　“没有吧，我不知道，他没说起，应该没有。”
　　
　　“你要问他呀？”林明亮说，“他要是不离婚，你和他在一起，算什么呀。”
　　
　　“我还没决定是不是要和他在一起，所以我不想问。”
　　
　　“是吗？我记得你说过，他是你唯一有感觉的男人。”
　　
　　“嗯，可是我不想结婚，我害怕，我没信心，我不想离第二次婚了。”
　　　
　　“哦，对他没信心？还是对婚姻没信心？”
　　
　　“都没有。当年分手的时候，他曾经非常伤害我，他现在回头找我，我不知道是因为还在爱我，还是感觉内疚想要补偿什么。”
　　
　　“哦。” 林明亮有点不解，程星不曾和他细讲过这段故事。
　　
　　“再说我们分开好多年了，他和我的性格都变了，是不是真的适合在一起，我真不知道，我不敢拿自己的未来做赌注，我不想再离一次婚了，那感觉太痛苦了。”
　　
　　“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我觉得我不可能再像当年一样爱他，但我又不想完全放弃他，因为他是唯一能让我有感觉的男人，我怕我放弃他之后，留给自己的就只有孤独了。”
　　
　　“恩，这些事是要慎重考虑的。你可以先见见他再决定呀。而且，也不一定非要找他，你身边就没有其他合适的？”
　　
　　“呵呵，”程星又笑，“有人给我介绍男朋友，但我不想去看，没意思。”
　　
　　“去看呀，说不定有好的。”
　　
　　“不去，我讨厌相亲。再说了，我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离过婚是小事，可有几个男人能接受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呢？谁不想要自己的孩子？”
　　
　　“你这个男朋友有孩子吗？”
　　
　　“有个男孩，五岁了。”
　　
　　“嗯，那你要想好呀，他这个条件可是不错的。”
　　
　　“知道了。不提他好不好？”程星不想再说这个事，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有个事挺好玩的，冰冰今天晚使劲套我的话。”
　　
　　“哦，问你什么？”
　　
　　“问我是哪的，干什么工作，说她特喜欢我这性格，还问我觉得你怎么样？哈哈。她是不是喜欢你呀，笨鱼。”
　　
　　“嗯，她说过要和我网恋，我拒绝了。她可能是怀疑你和我网恋吧。”
　　
　　“我猜也是这样。想不到你这么受欢迎啊，那么多妹妹喜欢你。”
　　
　　“什么呀，麻烦死了。”
　　
　　“哈哈，看你那小样，老是一副怕人爱上的样子，你很可爱吗？我就看不出来你有什么好的，那些妹妹真没眼光。”
　　
　　“9494，她们真没眼光，我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可爱呀。”
　　
　　程星微微一笑，“那你天天和我聊天，不担心我喜欢上你？”
　　
　　“不担心，喜欢没事，只要不是爱就行。”
　　
　　“哪那么容易爱上呀，爱一个人好难。”
　　
　　“嗯，咱们这样聊天多好，干嘛爱不爱的。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特别理智，像个男人，我一直也没把你当女人看，一直当你是个兄弟呢。”
　　
　　“嘿嘿，你少用话点我。放心吧，告诉你一句实话吧。我不会去爱你的，有家的男人我从来不碰。我感觉我与你之间，这种聊天的感觉真挺好的，我不会自己去破坏这种感觉的。说真话，我会珍惜你的，男人有的是，朋友却是难得的。”
　　
　　“嗯。”林明亮应了一声，算是认可了程星这个约定。他实在也很欣赏和喜欢程星，虽然对她最后那句“男人有的是”这种话不太喜欢。
　　
　　“不过，我可不保证我不会去逗你呀。嘻嘻，我就爱捉弄人，你要是哪天被我整晕了可别怪我呀，事先警告你啊。”
　　
　　程星平时和他聊天，经常会有蔑视一切礼法规矩的言语，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一样。但她的行为，却又自制自重得很，从来也不见她在大厅里和男人打情骂俏，处理事情都是有理有节，就是因为这样，林明亮才感觉到她可以做朋友。程星的性格，是他见过的最多变的了，奔放与克制，冷静与热诚，种种不同的情绪，甚至相互矛盾的性格，都能在她身上出现，真不知道她这么矛盾怎么受得了。
　　
　　“不早了，我们下吧。”林明亮笑着摇摇头，真拿她没治。
　　
　　“好的，下吧。”程星也觉得困了。
　　
　　“再见，我先下，做个好梦。888888888888”每次这样夜里聊天，程星都会先下，这也渐渐成为他们之间的规矩了。
　　
　　“再见，好梦。8888888”
　　
　　程星关了电脑，躺到床上，想着林明亮这个人，不禁微微一笑。这个笨蛋，笨的可爱，他怎么会不知道别人为什么喜欢他呢？他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刚强，正直，实在，有这样可爱的人品。如果不是因为他有家，时间长了，自己说不定也会喜欢上他呢。不过也就仅止是喜欢吧，不可能更多了，也不需要更多了。
　　
　　她不太想睡，又点了一支烟，在黑暗里大睁着眼睛。今晚林明亮居然劝自己去相亲，瞎操心，他以为自己对他讲过几件事，就很了解自己了吗？怎么可能，自己怎么可能再走上平常生活的轨迹。她对爱情已经不抱期望，对婚姻也断了念头，与其嫁个不爱的人凑和着过日子，还不如一个人呢，虽然是孤单，但至少自由啊。
　　
　　林明亮看着程星退出聊天室，没有立即休息，他又看了一遍两人的聊天记录，才把网断开。这是程星第一次在他面前坦然承认自己的苦恼，她说她害怕婚姻，害怕孤独，她从不曾表现的这样没有信心。以往谈到她的伤心事，她总是漫不在乎的样子。她有时候会和他说很多，但又往往会突然惊醒一样，住口不言。他能感觉出她渴望与人接近，但又害怕别人离她太近。大多数时候她很活跃，快乐开朗，但不经意之间，又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伤感和孤独。
　　
　　最近几天，自己差不多天天都和她聊一会儿，因为跟她近，非常明显地感觉到她身上那种极力克制自己的心态。林明亮不得不为她担忧，那个活泼的程星是那么可爱，可那个压抑的程星却是那么地危险，随时可能会爆发，失控，甚至崩溃。她已经和自己讲了一些事，但是肯定还有许多压在她心里的，也许那些才是她真正的痛。
　　
　　林明亮不知道今天晚上算不算是个好的开始，她说“我会珍惜你的”，这是她向他发出的信任的信号，她也第一次承认了她的痛苦和矛盾。也许从此她能学会倾诉，把心里压着的一些沉重的东西渲泄出来。
　　
　　林明亮的侠义心情被激起来了，他觉得他应该保护她，就算为着她的那句 “我会珍惜你的”话。他心里默默地说，我也会，我也会珍惜你，我还会保护你。
（各位看官欲知后事如何,明天请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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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

shenhao

当傻瓜遇上笨蛋1-7

冰蓝的落叶

不是吧，还没结尾啊！一定要结尾哦！

shenhao

（七）
　　
　　聊天聊久了，程星渐渐有些厌倦感，可习惯了网络，每晚总是不由自主地挂上来，漫漫冬夜，不聊天又能干点什么呢？
　　
　　她现在今非昔比，虽然上网聊天才一个多月，IRC知识已经掌握不少了，而且在聊天室里也小有名气。她人活泼，爱说爱笑，言谈有趣，有她在的地方，总是很热闹。除了喜欢林明亮的妹妹对她有些敌视之外，其他人对她都很好。甚至“而立之年”的副房主准备发展她做房间管理员。程星笑笑推辞了，自己上来是玩的，不想管那么多事。
　　
　　林明亮前阵时间，也把帽子辞了。他人太耿直，看到聊天不正派的，格杀勿论，投诉他的人很多。有一次在263管理员中心，另一个高级的网管说他管的太严，水至清则无鱼，两人说着说着冲突起来，林明亮一怒就把帽子摔了。
　　
　　他跟程星说起这件事，还有点子郁闷。程星说好极了，要那帽子干嘛？忙着踢人办人，难得有时间好好和我们聊天，现在好了，无事一身轻，求都求不来呢。
　　
　　雨儿也说是个好事呢，自己也早就不想干了，不过当这管理员，是答应朋友帮忙，不好意思跟他说不干。
　　
　　这一晚程星回家很晚，一个广州的朋友到北京来，她请人吃饭。席间喝了几杯酒，也许是酒意上来了，她回到家就感觉有些心烦。上线一看，林明亮不在，只有雨儿一个人。一聊之下，发现雨儿比她更烦。雨儿和老公吵架了，她跟程星说她想离婚。
　　
　　吵架的起因是，雨儿那个网恋情人，经常给雨儿打长途电话，雨儿的老公不知何时注意到了，指着长途话费的清单，问她这是谁，为什么总是给她打电话。
　　
　　雨儿告诉程星，她老公很爱她。但是他那性格，非常自私，自从她生了孩子后，老公就不肯让她上班工作。因为雨儿很漂亮，又能干，性格开朗活泼，她以前在外企工作时，总有人喜欢上她。有一次有人追求她，雨儿和老公说起，他老公脾气相当大，不管三七二十一，跑到雨儿公司大骂那个人，搞得那个人非常狼狈，最后辞职走人了。这种自私的爱让雨儿特别受不了，吵了一次又一次。
　　
　　长期在家做主妇，雨儿没事就上网聊天，这一聊坏了，网上遇到一个和她老公性格完全不同的男人，热情奔放，和雨儿脾气特别相投。两个人不能自制，坠入了爱河。但彼此都有家有孩子，既不想因为这段出轨的感情放弃家庭，又割舍不下对方，就这样矛盾着快一年了。
　　
　　雨儿跟程星说她真受不了了，夹在两个男人之间，不忍心伤自己的老公，又舍不下自己的爱人，更怕离婚给女儿的小心灵造成阴影。
　　
　　程星很理性地给了雨儿几个意见，不要轻言离婚，要出来工作，无论何时，女人必须保持自己的独立，无论是精神还是经济。林明亮来了后，也给雨儿同样的意见。大概是诉说后抒解了自己的心情，雨儿下线时，已经不像刚来时那样痛苦烦恼了。
　　
　　程星安慰完别人，却无法消除自己心头的烦躁。晚上12点后她又上线了，想找林明亮聊一聊，她不喜欢诉苦，只是想看见他，和他聊一会儿，尽管说的都是很平常的话，她都能感觉到心里会平静下来。
　　
　　结果林明亮没有来。也不知怎么地，程星这晚上的烦躁心情一直无法平静，几次睡下又起来，起来又睡下，最后爬起来给林明亮写信。她想试试诉说心里的苦闷，也许说出来，她就能像雨儿一样，把烦恼放下。林明亮总说她情绪太压抑，心思太重，常劝她有什么烦恼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就是想不出办法，也能发泄一下情绪呀。
　　
　　最后程星给林明亮发了一个简短的邮件。
　　
　　笨鱼：
　　
　　今天心里很烦，劝完雨儿就更烦了。睡不着，在网上折腾了一阵，烦，下线，又再上线，越折腾越烦。后来终于想睡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哭了，莫名其妙地流泪了。自己笑自己，居然还会哭。
　　
　　我现在困了，我去睡了，睡一觉我就会好的。我知道，只要明天的太阳升起，只要阳光照在我身上，我就又会重新获得力量。
　　
　　　　　　　　　　　　　　　　　　　　　　　晚安
　　　　　　　　　　　　　　　　　　　　　　　小幻
　　
　　程星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昨夜心里的郁闷已经消散了，她有点后悔给林明亮写那份邮件。那些语言那么可怜巴巴的，是想博同情吗？
　　
　　晚上上线时，雨儿来了，雨儿向程星和林明亮报告好消息。跟老公斗争的结果，老公答应她过完年出去找工作了，电话的事也含糊搪塞过去了，老公只是怀疑，没有证据，他自己也不敢太深究。
　　
　　雨儿心情平静了不少，笑嘻嘻地和林明亮闹，她说林明亮是装笨，老是揣着明白说糊涂，要开他的批判会。
　　
　　程星也说4242，这家伙比谁都明白，支持你批判他。
　　
　　林明亮看她们心情都不错，有意逗她们高兴。说行，我同意，但是俺有个要求，开批判会时，俺要站在凳子上，俺怕后面的人看不见。
　　
　　程星和雨儿大笑，程星说不行，你要低头弯腰，两手倒绑，做出认罪的好姿态来。
　　
　　林明亮说那哪儿成，俺抗议！！！！俺抗议！！！！后面的人看不到，起不到教育的意义。俺强烈要求，一定要站在凳子上！！！！！
　　
　　程星笑得肚子都痛了，想到林明亮那185的大个子，再站在凳子上，那不是树了一根电线杆子？别看林明亮平时一本正经，闹起来一把好手，尤其他本着脸说那些逗乐的话，别人都要笑死了，他还是一脸正经，纹分不动，真是笑死人不赔命啊。
　　
　　林明亮又说到过了春节，自己有可能到北京出差，雨儿说好啊，你去吃小幻吧，她是地主。
　　
　　程星说没问题，咱这么铁的哥们儿，我给你两包两陪的待遇。包吃——快餐，包住——地铺，陪玩——打朴克，陪逛——大马路。三个人又是一阵大笑，程星又补了一句，看在咱俩好的份儿上，不要你打地铺了，在俺家阳台上给你支个行军床吧。
　　
　　雨儿也大笑，她家在广东，她说也欢迎你们来广东啊，我做地主，我家房子多，不要打地铺，我三包两陪吧。夏天你们来，包一棵荔枝树，让你们吃个够。
　　
　　三个人笑笑闹闹，非常开心。雨儿数落林明亮，平时老是那么一本正经，其实闹闹多好，看他那个平静无波，不紧不慢的劲儿就让人着急。
　　
　　林明亮说急啥？俺这性格才好呢，俺可不愿意像你们那样，高兴的时候乐得飞上天，痛苦的时候又掉下海。无欲无求的境界是最好的境界。
　　
　　雨儿说，得，可别给我讲你那一套了，那样生活有啥意思？生活就要多姿多彩，热烈激扬，小幻你说是不是？程星当然说是，她的的性子和雨儿接近，都是活跃好动的。
　　
　　有了程星的支持，雨儿更来劲了，她说你这个笨鱼，你就是活的太没劲了，需要我和小幻的热烈来感染一下，你看看你，三十几岁的人，怎么跟五十几岁的想法一样，无欲无求！横，干嘛要无欲无求？我们这两把火，非把你这个冰山化了不可。
　　
　　程星呵呵笑，说这个点火化冰的任务交给你了，我负责扇风。
　　
　　林明亮下线之后，雨儿和程星继续聊天，雨儿说她觉得林明亮活得可怜，应该有人去改变他的生活。程星就是一怔，他可怜？他怎么可怜？他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事业不错，家庭幸福，美中不足没有孩子而已。
　　
　　雨儿笑了，说妹妹你真傻，幸福？他要是家庭幸福他会天天挂在网上？天天挂在网上的，没几个真正幸福的人。他老婆对他可不咋地，他们原来差一点离婚了呢。怎么，这些你都不知道？他没跟你说过？
　　
　　程星摇摇头，林明亮确实没跟她说过这些。
　　
　　雨儿说，林明亮和老婆，早就貌合神离啦，之所以没离婚，是他那古板的道德观念在作怪。这网上曾有个妹妹和林明亮关系很好，不过两个人好像也没有真正怎么样，林明亮倒是对这个妹妹念念不忘，但这个妹妹早就不来啦，你看他天天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哪有点幸福的样子啊。
　　
　　程星的心里好像被人突然敲了一下，她怎么没想到呢？是的，没错，林明亮其实也是非常孤独的。
　　
　　下一次和林明亮聊天时，程星有意无意把话题往林明亮的家庭上引，林明亮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他告诉程星，他的心已经冷了，已经不对自己的婚姻抱什么期望了，也就这样了，他想过了，随便她怎么样吧，要是她想离婚就离，反正他也不在乎了。
　　
　　这是林明亮和程星认识以来，第一次讲到自己的婚姻。
　　
　　程星心里有一丝丝温柔的疼痛掠过，那个憨憨笨笨的，正直刚强的大男人，也是有着这样无奈的生活，她真想轻轻摸一下他的头发，安慰安慰他。
　　
　　当程星意识到自己这个念头时，她忽然有点心惊，有点害怕，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对林明亮有了这样的一种莫明其妙的柔情？
　　
　　她感觉自己最近有点过于依赖林明亮了，老是想和他聊天。就是不和他聊天，在聊天室里看到他的名字，和他打个招呼，也觉得心安。哪天他上线晚了点，又或者是有事没来，她就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好像少了点什么。
　　
　　我不会是爱上他了吧？程星心想，她马上就坚决地把这个想法否定掉了，不会的，不会。早决定和他做一辈子朋友了，我不过是有点喜欢他，不喜欢怎么会做朋友呢？
　　
　　但是程星发现，当聊天室里传言她和林明亮网恋时，她居然一点也不讨厌这个传言。当一些喜欢林明亮的妹妹满怀醋意地讥讽她时，她甚至有点高兴，有点得意。他知道林明亮是喜欢自己的，而且一直保护着自己，知道自己在林明亮的心里，有着一个与众不同的位置。但是爱上林明亮，这回事她还真没想过，她不认为自己的心里还能产生爱这种东西。而且也太不现实了吧？相隔两地，他还有家，根本不可能的。
　　
　　可林明亮的关注越来越让程星心里欢喜，有时甚至感觉甜蜜，每次上线看到他，就觉得快乐。这，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和感觉呢。程星不由自主地开始观察林明亮和自己聊天时的反应，想知道他对自己的感觉，是朋友呢，还是像自己一样，也有了超越朋友的一点点其他的感情？
　　
　　某个周五的晚上，程星电脑的主板彻底罢工了，这晚上程星没法上线，她心里急的要死。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到中关村的海龙电脑城，买了一块主板，回家来发现配CPU的风扇又坏了，但是天晚了，海龙已经关了，只好等到周日又去了一次。
　　
　　等她周日下午终于能上线时，程星几乎像个小孩子一样欢呼起来了。
　　
　　她进了聊天室，看到每个熟悉的人，不论男女，都冲过去跟人家拥抱，主要是心里高兴。她拥抱的这一堆人中，当然也包括林明亮。
　　
　　林明亮大叫：小幻，你疯啦！！！怎么见谁抱谁呀。
　　
　　程星心里高兴，问他，想不想我？我电脑坏了，好几天上不来，真急。
　　
　　林明亮嘿嘿两声，说她，横，不想，你乱抱什么，你吃了臭豆腐的。
　　
　　程星恶作剧心起，干脆再让他窘一下，又对他打了个动作。〈风之幻〉轻轻地给了〈大笨鱼〉一个热吻，好深情哟~
　　
　　打完动作，程星哈哈大笑，她知道林明亮不喜欢别人和他打情骂俏，程星自己也从来没用过这个热吻的动作，为了捉弄他浪费了自己网上的初吻，可惜可惜。
　　
　　林明亮问她，“你手机这两天是不是关了？”
　　
　　“没有啊，一直开着呢，怎么，你给我打电话了？”程星心头有点甜意，他还是惦记着自己的嘛。
　　
　　“嗯，好像打了。”林明亮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我用的联通的卡，经常信号不好。”
　　
　　“哦，对了，我也买了手机，今天上午刚买的。”
　　
　　“是吗？”程星心头一跳，“号码多少？你不会是第一个告诉我的吧。”
　　
　　“就是第一个告诉你的呀。”林明亮跟程星说了号码。“以后我们可以手机联系啦，我还没学会发短信呢，嘿嘿。”
　　
　　“嗯。”程星把他的号码录到自己的手机上，轻轻叹了口气，第一个告诉自己他的手机号码，这能说明些什么呢？自己是他买手机后遇到的第一个人，还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还是别乱想了吧。
　　
　　晚上跟朋友出去喝酒，玩到一点钟才回来，程星爬到网上，没看到林明亮。到论坛时，看到一篇文章，《咖啡喝多了》，程星心有所感，写了一篇《酒喝多了》贴了上去，把自己心头对林明亮的那一点微妙的感觉写了出来。
　　
　　程星在心里暗暗要求自己，别犯傻，别糊涂，他是有家的，不要做这样的梦了吧。还是和他做朋友吧，做一个长久的朋友，千万千万，别再往前走了。

shenhao

　　（八）
　　
　　程星在网上又注册了一个名字，一个妩媚的名字，〈红袖添乱〉。她在公司的电脑里重新装上了聊天跑车。有几个下午，她都用〈红袖添乱〉的名字挂在网上，她没有去常去的“而立之年”聊天室，而是挂在“情人”、“北京”这两个大频道。
　　如果说程星以前和男人的对话，无意中会有些调情的语言，那么现在，程星就是有意地和男人调情。一个稍稍香艳点的名字，总是能引来一大堆异性，程星这个名字也是如此。由红袖添香，而至红袖添乱，吸引男人的好奇心是足够了，再加上程星的语言天赋，很快程星身边就围了一大堆男人。
　　她颇有耐心地筛选着，笨的不要，太精太油的不要，年纪太大的不要，太年轻的也不要，已婚的不要，没谈过恋爱的不要，狂妄的不要，太老实的也不要。基本上是用公主挑附马的标准在选。
　　程星的目的，是想找个网上情人。一个人的生活太寂寞，她想有个人陪，现实的感情无法发展，所以她想在网上找点寄托。其实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程星怕自己对林明亮的感情脱出常轨，她不想破坏这种友谊，不想失去林明亮这个难得的朋友，如果自己能喜欢上其他的异性，就不用担心会破坏与林明亮目前的平衡。说穿了这上个自私的念头，可程星在这个平衡中也不会毫无付出，至少在对方陪自己的同时，自己也要陪对方，也不能说这是个不公平的游戏。
　　有个叫〈布衣〉的小伙子，赢得了程星最多的好感。他年纪和程星相当，28岁，也在北京，职业是建筑工程师（很巧合，他的职业和林明亮一样）。他不轻浮，没有其他异性对程星那种目的明确的讨好与谄媚，他身上有某种爽直明朗的气息与林明亮颇为相像，另外还有一种大男子主义劲头，这劲头林明亮也有一点。
　　程星发现自己不自觉地拿这些异性和林明亮来比，好像是在有意无意地寻找林明亮的影子，这当然是不公平的。但是，世界上哪有绝对的公平呢？
　　程星给了〈布衣〉自己的邮箱，也告诉了他自己的手机号码。应该说，和〈布衣〉聊天还是挺愉快的，但程星知道自己不会爱上他，最多有点喜欢他而已。而〈布衣〉那方面，很快就有我为卿狂的劲头出现了。他给程星的邮件里明确地告诉程星他很喜欢她，叫她妹子，还用了一些亲呢的词汇，什么亲亲你之类的。
　　程星摇摇头，他未免缴械太快，这样一来，这个游戏就失去它应有的刺激意味了，哪怕只是玩游戏呢，太低级的游戏也不能引起程星的兴趣。
　　
　　程星在这几个大频道里折腾时，也忍不住偶然到“而立之年”看一眼，或是到林明亮的小屋晃一下。
　　林明亮问她在忙什么？怎么最近老也看不到她。
　　程星微微一笑，说：“我忙呢，正准备网恋。”
　　“准备网恋？”林明亮挺惊讶，“网恋要准备？和谁？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还没有开始，只是在准备，目前有个人正在追我。”
　　“哦，是个什么人？”林明亮又再追问。
　　程星大致把〈布衣〉的情况介绍了一下，还把〈布衣〉发过来的情书拷给林明亮看。
　　林明亮说，“这小子没劲，情书写的真差，踹了他。”
　　程星大笑，说，“行啊，踹了他你给我介绍个好的。不然我还得留着，备战备荒啊。”
　　林明亮说，“我不知道谁好，没法介绍。”
　　“嘻嘻，要不你来吧，你下场子陪我玩吧，肥水不流外人田，不能便宜了别人。”程星忍不住又逗他，但这逗的语言中，程星自己也说不清，是不是包含了某种莫名的期待。
　　“横，俺才不和你瞎闹的，咱是兄弟啊，你忘记了？”林明亮一本正经，又打出兄弟牌。
　　“嗯，是的，咱是兄弟，咱永远都是好兄弟。”程星心里轻轻叹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把这话题扯开了去。
　　
　　论坛里在征文，题材要求是〈我的网友〉，程星不知是为了警戒自己，还是想抒发一下郁闷的情绪，她写了一篇名为〈兄弟〉的文章贴了去出。
　　
　　 兄弟（我的网友/征文）
　　
　　我叫他大哥，他叫我兄弟。
　　第一天进这间聊天室，第一眼看到这个名字〈大笨鱼〉。我就点他，因为觉得名字有趣。我看见他戴着帽子，问他。
　　“你是管理员吗？我有件事很好奇，想问问。”
　　“啥事？”
　　“你是263的工作人员吗？”
　　“不是。”
　　“哦，那你搞管理有工资拿吗？”
　　“没，不但没工资，连网费也要自己出。”
　　“哈哈……”
　　第一次跟他下水聊，大概是几天之后。我是新鲜出炉的菜鸟，那时不知道小窗和大窗意义不同，我看见他在大厅里找人聊天，就一头冲过去，开他的小窗，跟他聊天。没谈任何特别的话题，大概是相互讲了一下职业年龄之类的东西。我觉得他比较有趣，但不张扬，跟他聊天挺踏实，像个大哥样。
　　然后，我迅速地在网络上成长起来了。我是个话包包，爱说爱闹，还常出惊人之语。虽然用的是女性化的网名，但经常被当成是男的。我起初郁闷，后而好笑，然后就开始动坏脑筋。我跟他说，我要扮率哥，你别拆穿我啊，现在大家还不太认识我，我晕人去，看看我这个假的率哥，能不能泡到妹妹。他说，行，不过你别太过分啊。
　　于是我“风之幻之超级大率哥”闪亮登场了。
　　我说话本就有点“油”，半真半假，插科打诨，密不透风，确实像男人的语言风格。加上我故意要扮率哥，故意强化这种效果，说话全用短句，笑的时候也只“嘿嘿”笑。
　　顶着伪装，我才发现，做男人真有趣，说话自由，进可攻，退可守。我在聊天室里玩疯了，把有生以来的贫劲儿，一股脑全抖出来。
　　他在旁边看热闹，不时开小窗提醒一句。“这句话不像，男人不会这么说。”
　　我闹得太过分了，他也开我的小窗，“注意点，你有点不像话了。别乱说。”
　　终于有一天，当我和一个妹妹开玩笑开过了，把她惹生气。这个笨蛋就把我给拆穿了，告诉别人〈风之幻〉其实是个女的。
　　我大叫“你干嘛泄我的底？我还没玩够呢。”
　　“还玩？”他脸黑黑的，“再玩就该有人骂你了，你想当一辈子假男人？”
　　我想想也是啊，呵呵，于是不再追究他泄我底的事儿。
　　有一天晚上，差不多到凌晨三点了，我还在网上。他说我，还不去睡？三更半夜，下去吧。那天我心里很闷很闷，我嘴里答应着好好好，人迟迟不走，和一个开我小窗的家伙乱贫。“你还不走？”他又催我。“走走走”，我玩狡猾，啪啪啪退出所有房间，只在小窗里跟那个家伙继续贫。
　　谁知道这个认死理的笨蛋，看我不走，他继续赶：“你还不走，快下去。”
　　我看我赖不下去了，告诉小窗那家伙，我哥赶我，我得走了。然后乖乖退了出去。那时候心里，莫明其妙涌上来一股暧意，心想，有个哥管着真好。
　　我不喜欢跟别人讲自己的事，我习惯隐藏自己的心，我习惯包着厚厚的伪装做人。和他聊久了，感觉到他的人品，他的正直，他的理智，实在，这人有颗金子一样的心。我慢慢地，越来越信任他，开始倾吐，开始讲述。但是多少年的习惯，我还是不惯让真正的我，出来面对世界。三句话里，倒有两句话是开玩笑，只有一句是真实的意思，但往往说了一句真心话，又马上再盖上一句玩笑话。
　　“我看着你累”他说。
　　“你为什么要这样压抑自己？你知不知道这对你多不好？”
　　“你想哭就哭出来，想骂就骂出来，别忍着。”
　　我的眼泪开始哗哗地流，不能克制地奔流。
　　我向来冷静，理智，不易动怒。在网络上和在生活中都是这样。因为我知道软弱与哭泣都是没用的，生活只承认强者。
　　我一直在扮演一个强有力的角色，工作上，生活上，我从不在他人面前现出内心的苦与伤，因为，无人可以抚慰，我也无权叫人抚慰。
　　“你在我面前，不需要这么理智，我看你克制自己真难受。”
　　“发泄出来，大声哭，大声骂，发泄出来就会舒服了。”
　　我破涕而笑，“我不，我不会骂人，我也不想哭，我揍你一通我就舒服了。”
　　〈风之幻〉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向〈大笨鱼〉咬去，咬得〈大笨鱼〉哇哇大叫……
　　〈风之幻〉拿起个100000000斤重的大铁锤，咚地打在〈大笨鱼〉的头上……
　　他经常说他是个冷血的人，可我看他比谁都心热，谁有问题他都帮忙，经常路见不平跳出来管闲事。他人很正派，说话直，有时候异常固执。他在女孩子面前说话都是一本正经，从不胡调乱说。他不是不能闹，他的幽默感充足得很，我领教过，口才绝对在我之上。他老装傻，但却把我这个号称绝顶聪明的人管的服服帖帖。
　　不过今天我总算场眉吐气一回。我们说好不让聊天影响工作，大家白天都不进聊天室。我今天突袭检查他，果然让我在网上捉个现行。
　　“下去，说话不算话？白天你也上来？”
　　“嘿嘿，我只是挂挂，不聊。”
　　“那也不行，我不准你挂，你这个人不自觉。”
　　“好好好，我这就下去。”
　　嘿嘿，把他赶下网，我好得意哦。
　　不过我也要自觉，我写完这几个字，我也要下去了。888888诸位。”
　　
　　程星贴了文章后，要林明亮去看，问他写的怎么样。林明亮说她写的很好，不过这样似乎有点张扬，真正的兄弟情谊，不需要贴出来给每一个人看。程星微微一笑，说那好吧，我去删掉。
　　程星删了文章，却不能删除心里那种微微酸楚的感觉。她有意错开自己和林明亮上网的时间，晚点上去，早点下来。晚上她不用〈红袖添乱〉的名字，晚上她用自己的老招牌〈风之幻〉，挂在“而立之年”大厅，也挂在林明亮的小屋。她的外表，一如既往地活跃可爱，一如既往地招人喜欢，只不过面对电脑时，说的话渐少了，抽的烟渐多了。
　　连续几天晚上，都没有和林明亮好好聊天了，程星有点想念他，程星想自己也不用刻意回避他，自己控制好分寸不就完了？自己对林明亮的感觉，不过是比朋友的情分进了一点，还没到爱情的程度，何至于惊慌至此啊。

shenhao

　　有了这个借口，程星又有了在夜晚等待林明亮的理由。那晚她12点上线，果然看到林明亮在网上。
　　“ 呵呵，你还真在啊。”程星用了个动作，紧紧地把林明亮拥抱在怀里，她自己也没想到见到他能让自己这么开心。
　　“咋这么晚？”林明亮问她，“这几天老也看不到你。不想来了？”
　　“有点吧，还是少来为妙，我因为聊天好久不正经工作了。”
　　“哦，咱是说好白天不来了，你晚上也不来了？”
　　“来，我晚上来，我来找你，怎么也得看看你啊，跟你单独约会。呵呵。”
　　林明亮说:“ 好。不过，嘿嘿，别让人以为咱们网恋呢，那就不好了。”
　　程星大笑，说：“ 我看现在挽回影响有点晚了，这里的人十个有九个这么想，呵呵，你完了，名声已经坏了。”
　　林明亮嗔怪她，“都是你害的，我也觉得有人这么看了。”
　　程星笑嘻嘻逗他，“怕什么呀，我对你负责到底，你爱上谁我去解释，你要万一爱上我，我也认了，呵呵。”
　　程星不知道是这句玩笑话吓着了林明亮，还是因为林明亮自己也对两人目前这种亲呢的情形心生警觉，他发了张照片要她接收。
　　“是什么？你的照片？”
　　“不是，是我喜欢的那个妹妹，人长的不算漂亮，但是很温柔。”
　　“呵呵，你成心气我啊。”程星说。
　　“你气什么？ 横横！咱是哥们啊！”
　　“我当然气了，你拿人家的长处比我的短处，明知道我不温柔。”
　　林明亮说，“ 她也许比你温柔，但肯定没你漂亮。”
　　程星微微一笑，“你又知道我漂亮？？别乱猜，我是丑九怪，比丑八怪还多一怪。你把你的身高分我五厘米，那我也许能美一点。”
　　林明亮说: “行。你要哪一截？”
　　程星又乐了，“呵呵，还能自选？？但偶不知道你哪一截比较好啊。”
　　林明亮说：“ 没有好的，脚太大，腿太粗，还有毛，肚子也不合适，俺皮肤黑，哪一截给你都不合适。”
　　程星忍不住又逗他：“ 有一截好的，我看上了，可是估计你不会给的，我也不开口了。”
　　林明亮说：“给呀，看好哪一截，你就拿去。”
　　程星摇头：“不信，肯定不给，想好了，别乱答应。估计也就五厘米见方。”
　　林明亮诧异，“什么？不是横截吗？”
　　程星微笑，“呵呵，你这个笨蛋，别人早知道了，你还猜啊猜，不知道是真笨还是假笨。”
　　“晕，真不知道你说什么。”
　　“胸口第一根肋骨到第四根肋骨那块，有颗心不错，呵呵，我就看上那儿了，可惜你不会给的。”
　　“哦，那东西呀，拿去吧。俺再弄个狼的，换个狼心更好。”
　　“好大方，心也可以乱给？我被吓到了，我不敢要，我估计你现在这颗，保不定就是狼心。”
　　“哈哈哈，这颗是猪心，吃起来还行。”
　　“你自己原来那颗呢？给谁了？偶要原装的。”
　　“原装的没了，给我喜欢的那个妹妹了，我现在就有个猪心。”
　　“我就知道啊，后换的不要，横，别想拿个猪心唬弄我。”
　　林明亮哈哈一笑，说，“你知道吗？她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真的？高兴吧。”程星压着心里淡淡的醋意，不动声色。
　　“嗯，接到她的电话特高兴。”
　　“难怪这么兴奋啊，接到了心上人的电话，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话。幸亏我聪明，知道你不是为了我，不然我就白高兴了。”
　　林明亮笑了，“又夸自己聪明，你自我感觉真不错，唉，好的一塌糊涂，羡慕。”
　　“呵呵，承蒙夸奖，唯一的优势一定要经常拿出来显显。可惜我这么个聪明人，遇到你这个笨蛋……”
　　“特自豪是吧？俺遇到你就觉得特自卑。”
　　“不自豪，少来，呵呵，你别挑这时候晕，我刚受了打击。”
　　“什么打击？”林明亮问她。
　　“我不说，死也不说。再说了，说了你也不懂。”
　　“横横，为什么？不懂就慢慢琢磨，俺喜欢琢磨，会懂的，说吧。”
　　“以后说吧，现在不是时候。”程星感觉自己有点失言了，挑起另一个话题，“我最近又写文章了。”这话说了，程星马上就后悔了，自己新发的文章，是那篇〈酒喝多了〉，写的是对他的暧昧感情，哪能告诉他呀。
　　“哦，什么文章。贴在论坛了？”林明亮果然问了。
　　“没呢，还没发表呢，只是我最近老想写东西，可能是去论坛多了，看着别人写，就想写。”
　　“怎么最近感慨很多？有什么感慨？”
　　“好多，我要认真写，应该比不少人写得好。你知道吗？其实我想当作家写东西，我从没跟人说过，我有这种理想，呵呵。”
　　“可以理解，你的思维很细腻，敏锐，有这方面的天赋。”
　　“我记了十几年日记，现在还在写。我没法不写，心里话总要找个地方装。”
　　“你在日记里提到我了吗？”林明亮不知怎么，问了这么一句。
　　程星感觉有点难以回答，她笑了笑，“我不告诉你，问什么问，笨笨，说话老是那么傻。”
　　林明亮说，“其实人有时傻点好，心情愉快，老把自己包起来，那样活得太累。”
　　他提到以前和他要好的那个妹妹，在他面前，她什么都说，许多痛苦的感觉，说出来之后，就可以渲泄掉。
　　程星微微笑着，心想，傻瓜，有些话，只能对至爱亲朋说起，我，有这样对待你的资格吗？有什么话都向你倾吐的资格吗？
　　一提到林明亮喜欢过的那个妹妹，林明亮就显得很温柔。他说，“其实我们没有承诺，我没说过爱她，她也没说过爱我，她还说我以后还会有别的朋友，会慢慢的忘掉她，可是这么久了，我一点都没觉得淡忘。”
　　“嗯，”程星轻轻地说，“想到她的时候心里又温柔又酸楚，只想照顾她保护她，让她快乐就好。”
　　林明亮说，“有这种感觉，说实话如果她爱上别人我一点都不在乎，只要她高兴就好，真的，我不难过的。”
　　程星笑了，“呵呵，幸运的女人。我困了，睡吧，明天晚上来找你，就来这里集合。”
　　林明亮说，“好，那一起下吧，晚安，好梦。”
　　“ 晚安，好梦。”程星轻点鼠标，退出聊天室，看看时间，已经快凌晨三点了。（未完待续）

shenhao

　　（九）
　　第二天晚上八点多，程星又上线了。她看到林明亮正在大厅里闹，过去和他打了个招呼，同时加入他们的行列，乐呵呵玩了一阵子。程星感觉现在的状态挺好的，和林明亮很亲近，但又不暧昧，很理想的状态，也许这也是林明亮所期望的吧。
　　程星和林明亮有一搭没一搭闲聊，她说今天到论坛的网友照片区去看了，发现263真有不少帅哥啊，而且都挺高的，像林明亮这种高度的，有五六个呢。林明亮问都有谁呀，有认识的没有？程星说自己认识的没有，不知道林明亮的认识的有没有。
　　林明亮说哪天自己也去贴一张。程星说你贴自己？你帅不帅啊，不帅别去污染环境啊。林明亮哈哈大笑，说我帅啊，我怎么不帅，横，我长的像武松他哥，要多帅有多帅。
　　程星不禁莞尔，说要是武松的哥，你也只能是武松的二哥了，武松的大哥有了，有一个“武大郎”你认识不？图区有照片，挺帅的啊，而且还高，不知道是181还是182，你要是跟他差不多帅就去贴吧，好给武松家争争脸。
　　“嘿嘿，那你先看看俺帅不？发个照片给你看看吧。”林明亮说，给程星DDC自己的照片，“别吓坏了啊。？？还在？传完了，你看看吧。”
　　程星点开了他发过来的照片。那是一张很端正的男人面孔，算不上英俊，可也不丑。嘴唇圆圆的，有股子憨劲，额前的头发有点少，三十六岁的男人，不是少年郎了，这也很正常。夏天照的吧，光着两个膀子，傻乎乎地瞪着镜头，程星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哇！！！！！！裸照！倒！！！！！哈哈，谁给你拍的？？？”程星取笑他，她是随时随刻不会忘记捉弄人的。
　　“我自己，呵呵，我长的酷吧？嘎嘎嘎，我自己在家玩时照的，7月份的时候，天正热。”
　　“嗯，非常哭，哭得8得了。不过你也不像话啊，再怎么也不应该给我发个裸的，多不好啊，呵呵。”
　　“没全裸呀，哈哈哈。”林明亮知道程星又要拿他开涮了，这臭小子，就爱整人。
　　“切，”程星笑，“全裸呀，我敢看你都不敢拍，你那妹妹比你好可看多乐，有点那个什么花插在……上的感觉啊。”
　　“臭小子!!!!!!!!!横横，有我这么大堆的。。。？哈哈哈哈” 林明亮自己也乐了。“删了吧，我知道这照片挺难看的，呵呵，我正准备扔到垃圾桶呢，拣出来给你看看，让你知道啥叫酷哥。”
　　程星不肯删，说是要贴出去，让263全网，都看看他这大酷哥的风采，还说要发给喜欢林明亮的每一位妹妹看。直到把林明亮逗急了，不肯跟她说话了，程星才又去哄他，装可怜，说软话，搞到林明亮忍不住笑出来。
　　程星猜得到林明亮这两天发这照片的用意，发一张那妹妹的，表示他心中有人，发一张他自己的，让程星看看他并不英俊潇洒。想是他也怕了外面的传言，要和程星拉开个距离，又或者是他也感觉和程星太亲呢了，用这些举动来划清界线。
　　程星想，这一点上两个人到是真的挺一心的，都在努力和对方划清界线。自己不也在努力吗？而且比林明亮努力多了，努力到准备另找个男人网恋，以免和林明亮走到网恋的路子上去。
　　其实看上程星的男人不在少数，不管她以〈红袖添乱〉的名字出现，还是以〈风之幻〉的名字出现，聊天室里上下都早知道她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年轻的单身的女人，是个可爱活泼的女人。不少常来的GG们，都爱逗她说话，有的只是闹闹，有的却已经对程星留心很久了。
　　有个〈浪子三十〉，最近常找程星聊天。〈浪子〉也是聊天室自动+V的贵宾，程星是在一通笑闹中和他认识的。他告诉程星，他看过她在论坛的文章，感觉她思维细腻，东西写的很好，而且，在她快乐的笑容下，有一种说不出的忧郁，让人心里无言地感伤。程星听了他的话心里颇为震动，真想不到，她想不到〈浪子〉这个看似粗豪的人，也有如此敏锐的观察力。程星也找〈浪子〉的文章看，他写的不错，大部分文章有些伤感，也有一两篇很清新自然的，程星很喜欢。
　　她和〈浪子〉有一天长聊了差不多两个钟头，谈人生，谈文学，谈艺术。程星的知识面很广，诗词歌赋都懂点皮毛，杂学也知道不少，还有她那种机辩的口才，灵敏的反应，独特的视角和观点，彻底把〈浪子〉震住了。〈浪子〉颇有点和她相逢恨晚的感觉，说以前你一直在这里吗？为什么我居然一直不认识你？
　　程星感觉聊得蛮爽快的，聊天这么久，很少能和人谈到这一步。那天聊天的感觉，对双方而言都非常愉快。间中〈浪子〉也有点调情的言语，程星见招拆招，既不轻浮，也不古板，时而妙语如珠，时而诙谐讽刺，经常引得〈浪子〉哈哈大笑。
　　〈浪子〉是个刚刚三十岁的帅哥，还没有女朋友，他说他上网有三四年了，没有网恋过，一直没有遇到自己中意的女子。一个人的生活真的挺寂寞的，他问程星是否觉得寂寞呢？程星说当然，寂寞对于自己，早已成为习惯，也许哪天不寂寞了，说不定会不习惯。
　　那么我们不如网恋吧，两个寂寞碰到一起，也许就不寂寞了。〈浪子〉玩笑着向程星发出邀请，程星乐了，也笑着说可以考虑，你的请求我收到了，待审批，至于审批多久？那要看你的表现。
　　程星笑着说这些话的同时，心里掠过的是一丝丝轻轻的失望。为什么失望，她也说不明白。自己不正是想要网恋吗？又一个年貌相当的帅哥发出邀请了，可为什么自己提不起劲来？也许，也许因为在自己心中，爱情是一朵慢慢绽放的花，是日积月累的默契到某一刹那的怦然心动。不是摆在面前这种简单的仰慕，不是为了害怕寂寞而相偎着取暧的本能。
　　不过自己又何必苛求过多呢，爱情，爱情是种太遥远的东西，谈这个也太奢望了吧。也许应该答应〈浪子〉的邀请，试试看，两个寂寞依靠在一起，能不能变成一个不寂寞，或者不太寂寞。
　　程星告诉林明亮，〈浪子〉想要和自己网恋。为什么告诉林明亮这件事呢，程星不知道，是要征求他的意见？是要他给点忠告？还是，还是不过想刺激他一下，看看别的男人追求自己，这个笨蛋能有着怎么样的反应？
　　“他直接提出要和你网恋？”林明亮皱眉头，“这个傻瓜，就这样直说？”
　　“嗯，呵呵。”程星微笑着。
　　“没劲，这小子不懂感情，感情的妙处，在于有意无意之间，这样说白了，那还有什么劲呀。”
　　“哦，在于有意无意之间！笨鱼啊，你懂得不少呀。”程星心里有一丝讶异，谁说他不解风情，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有水平啊。
　　“那当然了，俺白活了那么多年啊，懂这点道理有什么稀奇？做什么事都一样，最高的境界就是在有无之间，不能不着意，也不能太刻意。”
　　程星又是一声叹息，心想，那你是否知道我的心意，我不想对你在意，却又无法对你不在意，这个，是否也可以叫做有意无意之间呢？你这个笨蛋讲道理一套一套的，你是否知道我这些隐晦曲折的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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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和〈浪子〉长聊过的第二天，程星就不断接到〈浪子〉发过来的短信。他真沉不住气啊，程星想，根本还没搞明白自己是否真对他有意思，就这样猛攻起来，这么没有耐力，怎么作我的对手啊。
　　晚上上线时，程星看到〈雨儿〉来了。〈雨儿〉自从上次和他们两个聊天过后，有一阵子没来了，程星真觉得挺想念她的。程星和林明亮对〈雨儿〉问长问短的，知道她现在一切都好，都感觉放心了。〈雨儿〉最近忙着给女儿联系学校，如果能把女儿送出去半托，自己就有时间出去工作了，不过再怎么也得在年后了，年前还是得在家给老公和女儿做全职保姆了。
　　这时〈浪子〉也来了，兴冲冲地和程星打招呼，开她小窗聊天。程星一边在林明亮的小屋里和〈雨儿〉、林明亮两个人寒喧，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和〈浪子〉闲扯。
　　聊了一阵，林明亮感觉程星聊天有点心不在焉的，说话语速比平时慢了不少，问她是不是在和别人聊。程星说〈浪子〉在，正开自己的小窗。林明亮就有点不高兴，说〈浪子〉是什么人呀，他还比〈雨儿〉更重要了？〈雨儿〉这么长时间没有来，你不和她好好聊天，搭理什么不相干的外人。这时，〈雨儿〉好像也在跟别人聊天，半天不出声，林明亮有点生气了，说那你们忙你们的吧，都不理我，我看新闻去了。
　　程星看他气乎乎的样子，有点好笑，也有点心疼，说好好，我不和他聊天，我和你聊天，咱是兄弟，兄弟高于一切。于是她告诉〈浪子〉，自己要和〈笨鱼〉聊一会儿，回头再和他聊。这句回头再聊，本是一句客气话，但是〈浪子〉那边，却很认真很坚定地说，好，我等着你。
　　林明亮问程星是不是喜欢〈浪子〉，程星说还谈不上喜欢吧，也算聊得来。林明亮说要是不喜欢，就别逗人家，他说他就知道程星看不上〈浪子〉，两人根本不在一个层次。程星说奇怪，我有说过我看不上他吗？我还在考虑，是否要和他网恋呢。
　　林明亮说她胡闹，他说那天程星和他一提这事，他就知道程星没有喜欢上〈浪子〉，因为程星用的那种好笑的语气，那种看笑话一样的神情，如果程星喜欢他，会用这样的语气说到这件事吗？
　　程星不得不承认，林明亮的观察很准确，同时有点心惊，如果他能注意到自己对〈浪子〉的不经意，是否同时也注意到了自己对他的太在意？
　　林明亮今天对程星确实有点恼火，她是挺聪明可爱的，但也太喜欢玩火了。他不是反对她网恋，他知道她很寂寞，但是，他不愿意她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瞎混，要恋也要恋个值得的，要找个喜欢的，明明不喜欢人家，还和人家逗着玩，这不是玩弄别人的感情吗？
　　也许，除此之外，林明亮心中，还有一丝他也不知道的不舍，他已经习惯了每天看到程星，习惯了和她聊天。他喜欢和她聊天时那种很好的感觉氛围，喜欢程星那种聪明和善解人意。他像一个哥哥一样，以一种强烈的挑剔和不满意的眼光看待着任何追求程星的人，他觉得他们配不上程星，觉得程星根本不应该理他们。
　　以前，都只是听程星说起有谁谁谁追求她，这时可是眼见为实，看到有人兵临城下追着程星来了。林明亮几乎是很严厉地在责问程星了，喜欢还是不喜欢？不喜欢是吗？不喜欢就别逗人家，你说你没逗？我还不知道你？你那说话的技巧，你就是逗死他，别人也挑不出你的毛病来。
　　程星也有点被他说急了，说我就是逗了他又怎么了？我没事就爱逗人，这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愿意激动，那是他脆弱，与我无关。
　　林明亮说那你是承认你在逗他了？你为什么要逗他，他根本不值得你喜欢。你这个臭小子，你这么玩火，你把他整疯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程星说哪至于把他整疯，我也不过和他认真聊过一次，认识他才三五天，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林明亮说你还说他没疯，我和〈浪子〉也算是认识，我可从来没见过他激动的这个样子过，在大厅里使劲撒欢，这么晚了他还不走，他是不是知道你在和我聊天，他已经没话找话和我说了好几句了，你是不是答应了他还要和他聊天，他在等你是吧。你要是不喜欢他，你就赶紧绝了他的念头，你今天晚上要是还和他聊天，你给他一种什么样的暗示呢？
　　程星说，什么暗示？不过聊天而已。
　　林明亮火特大，说你这个混蛋，你就是存心想把他整疯！！！
　　程星也火了，说你才混蛋！我和他聊天不聊天是我的事，我干什么要听你的？你又不是我老公，又不爱我，凭什么管我？
　　林明亮被她气坏了，说算我多话，我不管了，我下线了，你爱惹事爱放火由你去吧。
　　忽然一种软弱的情绪涌到程星的心头，自己这又是何必，何必为了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把林明亮气成这样？都快晚上十点半了，平时这时候，林明亮早下线了，他的跑步雷打不动一样，现在为了自己，费了这么多口舌，自己也应该够了，和他闹什么呢？
　　她看着林明亮气乎乎的样子，看他说要走但又没有马上走，仍然盯着她生气的样子。她说好吧，别生气了，我听你的，我不和他聊天了，不误导他，OK？
　　林明亮呼了一口气，忽然之间，感觉心头好像轻松了不少。他仍不忘记嘱咐程星一句，那你快点告诉他，要他不用等你了，你不和他聊天了。
　　程星笑了，说，行。嗯，你不是说要下线了吗？这就走吗？
　　嗯，就走。
　　那，我们要不要吻别一下呢？程星又在犯促狭，她想逗逗他，要他别那么气了。程星估计林明亮会说“臭小子，少来这一套”之类的话，又或者还要“横横”两声。
　　出乎她意料的是，林明亮没有骂她，也没说别的，而是打了一个动作：〈大笨鱼〉轻轻地给了〈风之幻〉一个热吻，好深情哟~~.
　　程星那一刹那心头狂跳，那种感觉，就好像他真的吻了自己一样，头晕目眩。她手指有些发抖，打出几个字，“我好晕，我没想到，你……”。
　　林明亮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说她，“你晕什么，臭小子，我吃了臭豆腐的。”
　　正好这时候，一直在等程星的〈浪子〉，也等的不耐烦了，在小窗对程星用了轻轻拥抱和轻吻的动作，问她好了没有，几时和他聊天？程星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叫道：“哎呀，你看看，你说对了，这人真疯了，我是不能和他聊天了。”她把〈浪子〉在小窗的动作复制给林明亮看。
　　林明亮说，你看看，你还不信我的话？你还说没把他整疯？
　　程星说好了，我下线，我先下，OK？她告诉〈浪子〉自己累了，不想聊天了，然后和林明亮打出888888来，迅速退出了聊天室。
　　程星在退出聊天室后，有好一阵子，心仍在狂跳。林明亮从来不和任何人暧昧的，他除了打架的动作，程星没见他用过其他的动作，这次，用了这个热吻的动作。天哪，程星真的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她轻轻抚摸着自己冰凉的嘴唇，脑海里一次一次回想着林明亮那个动作，他是在吻我吗？他像我喜欢他一样喜欢着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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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程星感觉，自己那号称强韧无比的自制力，正在经受严峻的挑战。那晚林明亮的热吻动作，像溅入滚沸的油锅的一滴水，又像投到干草堆上的一粒火星，让程星整个心灵，沸腾和燃烧起来了。一直苦苦压制的感情，像是一下子被放开了闸门，奔涌而出。程星听到自己心中好不容易树起来的堤坝轰然倒塌，一种难以名状的喜悦与激情，让她心荡神驰，不能自主。
　　她反复问自己，他是喜欢我的吗？当然是喜欢的。但她一直不能确认的是，林明亮的这种喜欢，有没有包含着一丝男女情爱的情分。现在她知道了，从那天他对〈浪子〉激烈的反对，从那天他用的那个热吻动作，她知道他心里是有自己的。谁会吻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呢？哪怕是在网上。尤其是林明亮那样一个人，平时妹妹们对他稍稍放肆一点，他都要警告人家。他是有名的古板，从来不和女孩子打情骂俏。聊天室有几个男孩甚至取笑他，问他是不是不正常？常年累月挂在网上，从来不泡妹妹，别是有病吧？
　　那晚是周五，第二天正是周六，程星一大早，半梦半醒之间，就听到手机响，一看是〈浪子〉的短信。〈浪子〉是浙江人，正出差到湖北。他问程星，昨天为什么那么早就下了？是不是跟那个〈笨鱼〉生气了？聊天室的人都知道程星和林明亮关系不错，程星也对〈浪子〉说过，〈笨鱼〉是她的大哥。
　　程星回复说，〈笨鱼〉骂我了，不过我也没客气，我也骂他了。呵呵，没事的，我没生气。发完短信她爬起来梳洗，哼着歌收拾屋子，心情好的不得了。
　　〈浪子〉连续给程星发了好几个短信，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大堆俏皮话，打情骂俏的不亦乐乎，一副心痒难搔的样子。程星摇头微笑，为什么这些年纪和自己相仿的男人，都是一身的孩子气呢？也许是经历与阅历所限吧，林明亮说的没错，〈浪子〉和自己，根本是两个层面的人，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浪子〉在外出差，上网并不方便。他跟程星说晚上他去网吧，要和程星聊个通宵。程星不答应，说他疯什么呀？谁和你通宵，不想活了？老实点吧。我今天上不上网还不一定呢。周末我要好好休息一下，您老人家也歇歇吧。
　　程星心情愉快地过了一天，白天几次上线，都没看到林明亮。不过她也并不着急，感觉林明亮晚上一定会来的。
　　晚上看到林明亮来了，程星满心欢喜迎上去。林明亮嗯了一声，问她，“〈浪子〉呢？怎么没看到？”
　　程星说，“不知道，我也没看到。”
　　林明亮说，“你会不知道？他不找你？”
　　程星笑笑，“找了，他发短信给我，约我晚上聊通宵，我说不行，要他别来。”
　　林明亮哼了一声，“他倒是听话？你说让他不来他就不来啊。”
　　程星笑嘻嘻地，“我不知道，也许别人是有事不来呢，未见得是听我的话，我又不是他什么人。”
　　"你还说，你这个臭小子。昨天晚上，你一下线，他马上就下了。横，今天还约你通宵，要是昨天你和他聊一晚上，你说他会怎么想？还不把他给整疯了？”林明亮不依不绕教训着程星。
　　程星说，“那也没什么呀，咱俩不也经常晚上聊很久？你想太多了。再说我不是昨天乖乖下线了吗？今天我也没答应和他聊天。”
　　“哼，乖乖下线？！！不是我说你，你会乖乖下线？”林明亮说说就火大了，“你这个臭小子，就喜欢惹事生非，我发现你有时真的好坏，特坏！”
　　程星看他还是气乎乎的，心里好笑，“嗯。我是坏，坏极了，不可救药。”
　　林明亮根本不理会她语言间的玩笑意味，继续数落她，“你明明知道〈浪子〉会疯，你还去逗他，然后装出一付无辜相。”
　　“嗯。你就好好气我吧。”程星心里有点懊恼，他怎么就没完没了，揪着这个事不放，把自己说成那样，好像自己就是个爱玩弄别人感情的坏蛋一样。
　　“我气你？你一直在跟我耍小聪明，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程星渐渐也上火了，“我看我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我不说了。”
　　“你不用说，别狡辩，看不透你算我白活，你是点把火看热闹的想法，悄悄的把火点着，然后看他发疯，你就心里得意，横！！！”
　　程星气直往头顶上冲，她那倔强的性子发作了。不解释了，有什么好解释的？怎么说他也不会相信的。他怎么能这样冤枉人？怎么能这样冤枉我？
　　“没错，你说对了，我就是想看他发疯，就是存心整疯他，看他发疯我就高兴。好了吧，你满意了？”程星落指如飞，啪啪啪打着字。尤其最后几句话，她那么用力地敲击键盘，敲的手指都痛了，然而更痛的是她的心。一种压抑不住委屈涌上心头。就是为了你，你这个笨蛋，你还这样歪曲我？她紧紧攥着双手，咬着嘴唇，大颗的眼泪一滴滴掉在键盘上。
　　“小幻？小幻？”
　　“说话呀，你怎么了？”
　　“你生气了？说话，小幻~~~”
　　“我不是那意思，我没怪你，小幻，你说句话好不好？”
　　“小幻~~~~~”
　　“小幻，幻？说话。”
　　林明亮看她气冲冲说了那句话就不吱声了，知道自己把话说重了，他也急了，有一种说不上来心疼的感觉，他后悔自己干嘛这么说她，程星那么要强的人，唉，她会不会从此不理自己呢？唉，她怎么就不出声呢。
　　“你这个混蛋，你可气死我了。”终于，程星在沉默了半天之后，打出这么几个字。
　　林明亮心里松了口气，她总算肯说话了，哪怕是在骂自己混蛋。同时，他也不知怎么，感觉到另一头的程星在哭，她一定在哭。
　　“你哭了吗？小幻？”
　　“嗯。”程星闷闷应了一声。
　　“真哭了？”
　　“把我搞哭你就高兴了？你这个混蛋。”
　　林明亮想，这回她可是真生气了。认识程星这么久了，他从来没见过她生气，基本上连句示弱的话她都难得说。老是那么一副不松不紧的样子，与周围的人划下一条清楚的界线，就连自己和她这么亲近，都好像越不过这条无形的线。她的心实在是封闭得太严实了。看到她发这么大的脾气，他心里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那我们以后还是兄弟吗？”
　　“随便。”
　　听着程星这句气话，林明亮心里柔软地痛了一下，唉，这个小可怜，他觉得自己挺心疼她的，说不上为什么，就是心疼。
　　“555555555555，是不是脸也哭花了？”
　　“兴灾乐祸呀，你！等一下，我去洗把脸。”程星跑到卫生间，洗了脸，呼了口长气，怎么这么失态，居然被他气哭了？她坐回电脑面前，半天不想说话，自己这是怎么了，太脆弱了，哭也罢了，还告诉他，怕又要被他笑话了。
　　“还在哭吗？小幻？”
　　“没有，好了。”
　　“想哭就继续哭一会儿，眼泪流出来，人就舒服了。”
　　“不想哭了，累了。”程星无精打采地应着他。
　　“终于见到你哭了，想让你哭可真难啊。”
　　“你想让我哭？你是成心的？你故意气我？”程星又快火了。
　　“没有，我没有故意气你。不过，我觉得你一向太自制了，把自己控制的滴水不漏，这么压抑自己，多难受呀。”
　　“我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还不够严重？你真的该好好发泄一顿了。你写的第一篇文章，还有你给我邮件，我都觉得你该大哭一场，哭出来心里就会舒服，你不应该那么控制自己。”
　　“我怎么可以不控制自己？我难道应该放纵自己，为所欲为？”
　　“不是叫你为所欲为，适当的发泄对人是有益的。你需要一个渲泄的渠道。”
　　程星感觉眼眶里又有眼泪溢出来了，渲泄的渠道？也许自己真的需要趴在某个肩膀上大哭一场，可是这个肩膀在哪里？上哪儿找这么个肩膀去哭？ 如果没有这样一个肩膀来承载自己的伤心，如果还是像过去那样，在黑暗里默默无声地吞泣，那样的哭泣，只能让人越哭越难受，起不到渲泄的作用的。
　　“刚才我说你你生气了， 你生气我也得说，你和〈浪子〉的交往，有点发泄的味道。”
　　“没有，信不信由你。你总是夸大我坏的潜能。”
　　“不是潜能，也许你本意不是这样，你是下意识的。”
　　“我真没有想过要捉弄他，其实我还是有点喜欢他的。但是现在，我被你吓得不敢理他。”程星这几句话倒是真心话，她喜欢捉弄人，但绝不会玩弄别人的感情。
　　“我知道你有点喜欢他，所以才更危险，他会以为你接受他了，狂热起来你怎么办？”
　　“我可以反复警告他，别爱我呀。你不是这样对待喜欢你的妹妹吗？”
　　“你的警告他会听吗？他能听进去？”
　　“我还是学你，我记得你说过，万一惹了麻烦，惹不起就跑，消失，离开263。”
　　“臭小子！你明明在玩火，还狡辩！”
　　“那你呢？你不玩火？”
　　“我没有，我不会跟你玩火，我早告诉你了，你说你很坚强，你要是很神经质我早不理你了。”
　　“嗯。我知道了，不是因为玩火危险，是因为和一个神经质的人玩危险，〈浪子〉是挺冲动的。”
　　“对呀，呵呵，那个傻瓜，一点都沉不住气。”
　　“那下次我换个不神经质的玩。呵呵。”程星脸上开始有笑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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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找去吧，神经质的绝对不能玩。”
　　“我才不去，我多懒，我还是等着天上掉帅哥吧。再说了，我不会追男人，不能主动上。”
　　“守株待兔？”
　　“嗯。看谁比较笨， 呵呵。”
　　“我呀，我最笨，嘿嘿。”林明亮看她乐了，有意逗她开心。
　　“是啊，你是够笨的了，那你快往树上撞，你不晕不行啊，你跑太快了，这种兔子我可捉不住。”
　　“撞不动，那破树我使使劲就撞倒了。俺是啥样的你不知道？”
　　“哈哈哈哈，你是超级大兔子！”程星扑嗤一声乐了，想想他185的身高，166斤的体重，要是真有这样一只免子，不把农夫给吓晕了才怪。她越想越好笑。
　　“好了，别胡扯了，说点正经的。你现在心情好点没有？”林明亮关注地问程星。
　　“心情？”
　　“嗯，心情好吗？”
　　“好。呵呵，想到你我就觉得又温暖又幸福，心里又酸又甜又苦。”
　　“别晕我啊，哼哼，你可晕不倒我”
　　“嗯。”
　　“你真的该好好发泄一顿了，今天把你逗哭了，我挺高兴的，何苦那么克制自己呢。”
　　“我也想过，想过和人诉说，又觉得，也许太麻烦别人了。我很多时候想给你写信，后来都克制住这种念头了。”
　　“想写就写，没什么的。任何时候我都不会伤害你，你尽情的发泄。”
　　“但我怕你会，怕你会远离我。”
　　“不会的，我知道你的本意。”
　　“我怕我靠得太近，你会觉得不安全。”
　　“我会觉得不安全？太低估我了。”林明亮笑起来，觉得程星的担忧来的莫明其妙，有什么不安全的，电话线那头的小女孩，老虎吗？隔着千山万水的，难不成你吃了我？
　　程星咬着嘴唇，这个笨蛋，让我怎么说呢？我离你已经够近了，难道你还要我再靠近你一些？我就快守不住我的心了，你可别向我靠过来了，别再这么关心爱护我了。
　　“你还有照片吗？”她问林明亮。
　　“没有了，都删了，还想看？”
　　“嗯。我想看清楚点。万一做梦，免得梦错了。”
　　“我又不帅，你要看见我你会很失望的，土老冒一个。”
　　“不会的，这才好。我还想看，再发一张吧。”
　　“没了，真的没了。你的呢？我还没看过你的照片。”
　　“呵呵。我是真没有。”
　　“还没有？去照呀。”
　　“电脑里没有，照片有，要不寄给你？呵呵，会不会太夸张了。”
　　“你扫一下传过来，或者找个数码机照一张。”
　　“好好好，我去想办法。”程星脸上挂着微笑，这个笨家伙，跟自己老板似的，发号施令呢。
　　“好。”林明亮浑然不知程星小脑袋瓜里的念头。
　　程星的皮劲儿又上来了，“我态度很好吧，呵呵，多听话。”
　　“嗯，不错，挺可爱的，嘿嘿。”
　　“那奖励一下吧。”程星咬着嘴唇，猜测着他会怎么应对。
　　“哈哈哈，”林明亮笑了，“你怎么喜欢这样呀？”
　　“精吧。老是要好处。”程星想，看来他明白了，他会怎么样做呢。她看到林明亮打了个动作， * 〈大笨鱼〉 轻轻地给 〈风之幻〉 一个热吻：好深情哦~~~
　　程星的心又是一阵狂跳，这个笨蛋，他倒是真敢，唉，这算不算调情呢？他不怕自己爱上他吗？或者，他根本就希望自己爱上他？不然他怎么能接受这种玩笑。程星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轻轻地说：“我说实话你会不会生气？”
　　“不生气，你随便说。”
　　“那我说了，虽然只是动作，只是几个字，可是我的心真的跳得好快。”
　　“你觉得是真的？”
　　“我也许太敏感了，真的晕。”
　　“也不是，因为你和我走得很近，如果是别人，你会讨厌，对吧？”
　　“别人我没感觉，对我用动作的人可多了。大窗小窗都有，我都没有感觉。我也从不和人乱用动作。”
　　“我知道，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不用动作的，公开私下，用这种动作，对你，是第一个。不过在我这不用那么紧张。”
　　“我不紧张，我很喜欢那种感觉，那不是紧张，是心动。你怕不怕？”
　　“不怕。”
　　程星对着林明亮打了一个热吻的动作，* 〈风之幻〉轻轻地给〈大笨鱼〉 一个热吻：好深情哦~~~，同时她问他，“你有感觉吗？”
　　“我的感觉很正常，其实你随便一些我感觉更好，那样我会觉得你不见外，你给我的邮件里，你说你流泪了，我就觉得你活得好累。表面很坚强，其实你很脆弱，不是真正的坚强。像你这样的人不堪一击。说到底你需要发泄，需要调整心态。”
　　“其实我挺冷漠的，我对自己亲人爱人以外的东西漠不关心，对自己也漠不关心。我常说的话是：除死无大事。真的，生又何欢，死又何惧？我是早就活够了。”
　　“你这话说的多么绝望，这世上就没有鼓舞你好好活着的东西？我一直觉得你挺危险，你像个充足了气的皮球，随时都可能爆炸。”
　　“呵呵，咱俩的感觉完全相反，你觉得我危险，但你却让我觉得安全。没见过你这么爱管闲事的人。”
　　“你觉得我爱管闲事？没想过什么管闲事，其实我只希望大家都好。你今天被我气哭了，其实哭出来好，有机会我还会逗你哭的，呵呵。”
　　“我不要，我不喜欢哭，我喜欢笑。”
　　“想哭你就哭，想笑你就笑，在我面前，你不用顾忌什么。嗯，不早了，下吧，去哭一顿吧。”
　　“好。吻别。”程星又打出那个热吻的动作。
　　*〈风之幻〉轻轻地给〈大笨鱼〉 一个热吻：好深情哦~~~
　　林明亮也打了同样的动作，*〈大笨鱼〉轻轻地给〈风之幻〉一个热吻：好深情哦~~~
　　“哈哈，用得太多了吧？”他笑。
　　“我很开心，”程星是真的开心，“ 我才不想哭，呵呵，晚安，做个好梦！8888888888”
　　“ 晚安，好梦，你先下，8888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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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吃过中午饭，程星回到办公室，放下了窗帘，关好了门，又开始上网聊天。她知道林明亮这会子一定在网上，他白天上班时，午饭后习惯来聊天室瞅一眼。
　　程星进入了林明亮的小屋，林明亮还没来。她看到小屋里林明亮新设置的标题：“我听你说，我看你哭，要热毛巾吗？别骂我，我可没惹你啊（一脸的无辜）”。
　　程星感觉心里一热，这是他为自己写的！她看了那个标题很久，很久，一种崭新的，陌生的喜悦在程星心中增长着。
　　林明亮很快就来了，他进了小屋，第一个动作，就是“关门”。也就是设置小屋的人数，只限两个人，这样，他们就可以不受干扰的静静地在小屋里聊天了。程星微微笑着看他做这一切，那种感觉，真好像两个人进入了一个安静的小房间，斟上清茶，促膝交谈。
　　程星告诉他，公司春节放假的时间定了，再过一周就放假了，假期挺长的，十多天呢，自己准备回老家过年，计划在家住五天，就回北京。
　　“哦，你以前说过，有四五年没有回老家了吧。怎么不在家多住些日子？”
　　“不行，你不知道，我不能在家多呆。”
　　“为什么？”
　　程星沉默了，停顿了一会子，慢慢才开口了，“我不想说，不要问我好吗？”
　　“哦，好，不问你。”林明亮心里又是卡嗒一下，这心事重重的丫头，还有多少不能对人言的心事呀？他发现只要话题一提到程星的家庭，她就住口不言了。她倒是经常说起自己的弟弟，口吻是骄傲的，喜悦的，能透出一种强烈的爱来。她说弟弟和妈妈，是她在这世界上最爱的人，唯有他们，是她愿意付出生命来保护的。
　　“你们也快放假了吧？”程星问他，林明亮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他叹了口气，说：“你说在这里是不是不能太用心？”
　　“怎么了？”
　　“上午有个妹妹说，她和人上床了。”
　　“嗯。这也跟你说？”
　　“真tmd气死我了，要是喜欢那个人也行，迷迷糊糊就上床，真她妈的傻。”
　　“呵呵。你又多管闲事了。”
　　“唉，我觉得上网上的太多了真的不好。”
　　“怎么不好？别想那么多。”
　　“我觉得用心多了会生气，就像我。”
　　“你生气了？也生我的气吗？”程星微微一笑，这个热心的笨哥哥。
　　“有点，是不是不值得？”
　　“不是，值得，至少我值得你。”程星想，你是为我生气了，可你不知道，我之所以让你生气，也是为了你。
　　林明亮又说：“你知不知道，你给我一种什么感觉？”
　　“什么？”
　　“你就像个小老鼠，身子躲在一个洞里，只探出个脑袋和我说话。
　　“是吗？”程星知道他还是怪自己什么都不肯和他说，牢牢捂着自己那颗心。可是我怎么跟你说呢，又从何说起？过去那些不快乐的日子，程星是真的不想再回头看了。而且，她觉得自己在林明亮面前的形象已经够悲惨的了，她不希望他老是用一种同情的眼光看着自己，她希望自己在林明亮心里的形象，能快乐些，阳光些。她希望他是喜欢自己，而不是可怜自己。
　　“呵呵，有我这么可爱的小老鼠吗？”程星笑道，同时当即把〈风之幻〉的名字，改成了〈世界上最可爱的小老鼠〉。并且打了一个动作：
　　* 〈世界上最可爱的小老鼠〉一把抱住〈大笨鱼〉：哇！！！好大的鱼哦，今年可以过个丰收年啦。~~~~：D
　　“哈哈哈哈，”林明亮果然被她逗乐了，大笑起来，“横横，你这小老鼠！！！”
　　他又说，“小幻，我觉得咱们是不是走得太近了？”
　　“嗯。你说呢？你想把距离拉开吗？”
　　“我好像不该管你太多，时间久了你会烦的，也许我也会烦。我累。”
　　“嗯。怎样不累？告诉我。”
　　“什么都不管就不累了。”
　　“那你会寂寞的，有个小老鼠还是挺好玩的。”程星轻笑着。
　　“好玩倒是好玩，太累，这老鼠不听话。”
　　呵呵，程星心想，他怎么还记得那个荏子呢，自己都说过不会再理〈浪子〉了，他老是不放心。要么，就是怪她不肯敞开心事吧。
　　“我听呢。我明知道，听了你的话也许对我更危险，我也会听。”
　　“哪句对你更危险？”林明亮不明白，他觉得程星真是防范之心太重了。
　　“放开我的心，走出老鼠洞。外面是很危险的。”
　　“是吗？”
　　“我不管了，是不是都不管了，反正后果你负，是你叫我出来的。”程星叹了一声，她不想再控制自己了，她知道自己正逐渐地陷落到对林明亮的感情之中，一天比一天陷得更深，但是这种陷落，又是多么快乐呀。
　　“会有什么后果？”
　　“不管什么后果，都是你负。”程星不自觉地发了娇嗔。
　　“是我叫你出来的，可你没出来。”
　　“我已经出来了，你没感觉到吗？”
　　“没有，还有半个身子在洞里。”
　　“你给我一个怀抱，我就全出来。你抱抱我。”
　　林明亮听了她这话，心里又是一疼，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打出了拥抱的动作。
　　* <大笨鱼> 激动地将 <世界上最可爱的小老鼠> 紧紧地拥抱在怀里...
　　* <大笨鱼> 激动地将 <世界上最可爱的小老鼠> 紧紧地拥抱在怀里...
　　“好了吧？”他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拒绝不了她的要求。
　　“嗯，真好。你又把我搞哭了，你怎么老是让我哭？”程星试着脸上的泪，好在中午大家都在休息，自己又是单独的一间办公室，给别人看到可要笑死了。
　　“也许我真的会抱你，最多是这样。”
　　“嗯，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不是怕，我不会受伤的，”林明亮脸上有点笑意，这傻丫头，她才更容易受伤。 “我怕你受到伤害，也许是我无意当中就会伤你。这网上我有个姐姐，她在意我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和她说话我提心吊胆的，就怕说错了话伤了她的心。”
　　林明亮感觉，程星对自己是越来越依恋了，他也不知道这样好不好，自己跟她太接近了吧，也许他应该退开，保持住两个人的距离，但是他舍不得。他说了好几句话都不见程星应答，问她，“忙？”
　　“没，在听你说话。”
　　“你也说呀。”
　　“你让我说什么？你是不会受伤的铁板，我本来也是铁板。可你说做铁板不好，我现在是个纸板。”
　　“哈哈哈，你本来就是纸板，干吗要装铁板？装了几十年。”
　　“呵呵，讨厌的家伙。装成铁板没人去惹我，知道惹不动啊。要是知道是纸板，是人捅一下，我怎么活啊。”
　　“我知道没关系，我不乱捅，偶尔扎一下而已。”
　　“其实你也是个假铁板，最多是个木板。：）”程星笑笑。
　　“反正比你硬。”
　　一种很亲呢很舒服的感觉，在两个人之间传递着。程星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应该去工作了，可是她不想动，她就想这样和他一直聊天，聊呀聊的，聊到几时算几时。
　　“呵呵，大笨鱼，你真的好笨，全263第一笨。”
　　“横横，小老鼠，咬死你。”
　　“我跑得快，你捉不住。”
　　“我有老鼠药。”
　　“呵呵，我不馋。”程星一直对着电脑微笑着，想象着彼端的林明亮，她说：“我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我看过你在办公室里的照片。”
　　“说说。”
　　“呵呵，一个人猫着，靠着墙，盯着电脑，抽着烟，脸上没有表情。”
　　“嗯，对。”
　　“穿着一件大棉袄。”
　　“没穿，今天不冷。”
　　“啊哦，猜错了，伸手出来给你打一下。”
　　“哈哈，不打，打你，你哭了咋办？”
　　“打那么重？那么狠啊？你不会轻轻打一下？”
　　“打轻了不过瘾”
　　“你想打死我？？？太狠了你。”
　　“我说了不打呀。”
　　“可你说过咬死我，整死我，每次都恶狠狠的。”
　　“嘿嘿，不能。”
　　“舍不得吧？？”
　　“嗯，多可爱的小老鼠呀。”
　　“94，哪有这么好玩的小老鼠啊：D”
　　“你看你现在说话，多像个女人。”林明亮脸上神情温柔，这样可爱，甚至天真的程星，也许才是真正的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