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文字写上年华的水面

maomaoc0460

一： 寂静
“宇宙之所以是这个样子，乃是因为我们存在。”
--史蒂芬.霍金《时间简史》
寂静是什么？
就是宇宙之大，而单单我们存在。
就是放假了，没有人，也远离开一切喧嚣市声的偏僻校园里，阴雨天，隔着双层玻璃仍然尖俏凄厉的风声。是晴好的深夜里，挂在朝月亮的三楼窗台上，任高原风噗噜噜的吹拂一点一点变凉的肌肤，听野草在脚下疯狂生长的尖叫。是在整整的零点时分，看一盏一盏昏黄的路灯同时熄灭，----像给风吹破了金色的睡莲。
也是满校园蓊郁葱茏，长到有点荒芜的树木青草。是走在宽阔的路上，突然看到了多日前那场雨水留下的清晰痕迹。是那颗茂密的丁香树，而今在稍凉的风里，又爆的几串灰紫花朵。是宿舍楼间的小道旁，那瘦伶伶的单薄小雏菊，偏也是惹眼的黄色。
是偶尔到操场上，跟人打篮球。不足一米六的矮，偏还死劲伸长了手臂，做出要盖死别人的样子。一边拼命的嚷，一边一点一点，看日色沉潜，暮色氤氲，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一下一下，空而远的，落在心上。
是一个人的影子，跟着一个人。好好的关上门，燃上藏香，熄了灯火放了书，上床睡了，又睡不着，心平气和安安静静的等待睡意，蓝布窗帘子透出的虚晃的微明，看了许久，再看夜色里一点一点漂浮一样的白墙壁。慢慢看一眼时间，或两点或三点。不着急，终于睡过去了。收获各色各样的梦。
也是长长别的等待。
我知我在等待，总是等待。等待一个成熟的事件，从一个必然的日子里，破壳一样，崭崭新的出现在我的面前。等待一切的契机转机，缘法心法。等待我流水一样的年华流水一样的过去。等待自己成为想要的样子，等待人。等待心情，等待文字像水上的水，悄然的，在我手底涌现。
为什么寂静会是这个样子？因为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二： 心思
“楚生多坐驰，一往深情，摇扬（1）无主。一日，同余在定香桥，日晡烟生，林木窈（2）冥，楚生低头不语，泣下如雨。余问之，作饰语以对。劳心忡忡，终以情死。”
----张岱《西湖梦寻.朱楚生》
心思细密的女子，多苦情。而且隐忍不发，曲折隐晦，不但不足为外人道，便连自己，也时时莫可名状，只能心期吧。
若黛玉听曲子，到“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这句时的泪，若席慕容写诗道：“如何教我遇见你，在我最美丽的时刻”时的挣扎，一时之间，心念千回百转，那一点点的憬悟、叹惋、自重自爱、自怜自伤，那一团迷雾一样的未来里，突然隐现的不可避免的明天模样，触目惊心，难描难画。
我们都担一个空，在这个世界上。
说过多少次了呢？我是悲观的人。当你看着这日里，彼此的纠葛波折，我在想着明天里，不知道的底牌。
有什么感情，是能够远一些，再远一些日子的吗？我只怕时间，这我最最挥霍不顾惜的东西，也同样的对我挥霍，对我不顾惜。
一日日的不相见之后，多半是渐渐的忘记，印象像水里白衣上的渍，慢慢漂淡。身边的阳光和空气，日程和娱乐，都是不能共享，不能彼此知觉的。于是记忆就越来越远，像一场梦，偶尔回顾，还带着点宿睡的怨气和不快。
这是最坏的，也是最正常的前景了，我时时的看到它，然而又是个贪心且贫乏的孩子，对手上的美好，对心头的安静，对好不容易的契合，那般的珍惜，那般的执拗宝贝，不舍得。
深深的不舍得，不舍得里再看见那样心下想定的明日，一波一波的鼻酸，一行一行的泪，悄悄的，流到苍白削长的手指上来。

三：坚强
“人一个一个离开，
事一件一件结束，
像诸神遗弃的破败祭坛，
像刈收净尽的空茫田野。”
----我的诗《轻轻说爱吧》
“妹妹，我们都是坚强的水。”
----哥哥的诗《给妹妹的一封信》
我想人生长长，我不该在美好的青春里，如此频繁的流泪。
我想心头花开花落，一如四季，我不该为着珍惜这一朵，就拼命的，不许它开败，不许它凋落。
我想这样平静到几乎静止的时间，在我，实在是一种错觉，一个宿命一失手的空挡，所以有多得过度的空白，任凭心底里一切生长。生长成纯粹纤弱的质地，不可拿到喧嚣的世俗中去，检验硬度和韧性。
我想当人群汹涌，当真切的阳光和灰尘，在彼此的头上不息降临。当一切漂淡，蓦然回首，不知今夕何夕。当年华流淌，大块大块的岁月不再。当人事散尽，波折之后物我皆非。当遗忘的烙印，在一再标榜衷情的头颅打上耻辱的印记；当山重水复，所有的路走到尽时......
我还是不肯忘记，不愿放下，我珍惜和珍惜过的一切，我真挚和真挚着的情谊。
我是执着不肯放手的贪心，我是坚强不愿舍弃的孩子。
我一样还是坚强的水啊，千回百转，九曲回肠，我只不肯，离了那青山去。

我想我该再看圣经，看一切坚固永恒的东西，看自己在水上的倒影，看心里不灭的梦。
我想我总有一天，有足够的从容，对一切珍爱又不能常在的人，或者物，开口道：“轻轻说爱吧/让光/在我心头亮起，然后/熄灭，你如果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