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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即将在美国设立办事处，驻美代表有两个，一个是副总，另一个名额给了我们业务部。消息传开，我们部门每一个人都伸长了脖子。据可靠人士透露，我是最有希望的人选，99％的可能性在我身上。
每天上班，常感觉脑后有各种羡慕妒忌的眼光投来。同事在窃窃私语，“听说工资会翻好几倍，还提供住所和汽车呢，”“没办法，谁叫她英语比我们好呢，外加还有硕士学位。”“当时叫你去考高级口译证书，谁叫你这么懒。”““算了算了，美国也没什么好，听说又没得吃又没得玩，生活寂寞单调，哪有上海过得滋润。”“得了吧你，别酸葡萄了，送给你去你去不去？”
天上掉下这么大的好事，我当然也是喜不自禁。“小雅，听说公司要派你去美国，恭喜啊。”阿南从身边走过，笑咪咪地。他也是部门的一个业务代表，“八字还没一撇呢，人人都有机会的嘛。”“你口语好，学历又高，我想一定非你莫属。”“过奖过奖，你的业务能力比我强，我经验不如你，要向你多多请教呢。”“你太谦虚了。到了美国千万不要这样哦，老外不讲含蓄的。含蓄可是会错过好多机会的。”阿南走开了。我凝视着他的背景，失神了好一会儿。
我暗恋阿南很久。他英俊，开朗，充满活力，是我心目中理想的男友形象。可公司里不赞成员工之间谈恋爱，我不想越雷池一步，给自己的工作惹麻烦。而最主要的，我不清楚他对我有什么感觉，自己可不想表错情，叫人贻笑大方，那样的话我也没颜面再来上班了。再说他后来有了女朋友。阿南和我一直仅限于同事关系，连好朋友都算不上。所有的一切加起来，让我只有暗恋他的份。
说来很可笑，我有时还会偷听他打电话。做业务的人从早到晚电话是不断的，当他的声音低下来，一般是给他的女朋友打电话。他的位子背对着复印机，这时我会佯装复印一些文件，装模作样地在复印机边上磨磨蹭蹭，半天复印一张纸，一边侧着耳朵听他在对女朋友讲些什么。高大的他，平时说话声音洪亮，而此刻他却是柔声细气，让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暗暗觉得自己无聊，我这个偷听的人，有什么资格吃醋。
如果去了美国，也许我就会永远错过阿南，太让人遗憾了。现在即使只是普通同事，还能天天在一起。而这一走，再相见不知是何时，也许将永远失去了机会向他表白。如果没有阿南，我去美国不会有半点犹豫。而如果没有出国这回事，我也不会急着把这层纸捅破。虽然他也有女朋友，可是只要我们在同一片天空下，我总觉得自己和他缘份未尽。而现在生活突然有了转折，我是按计划离开，留下未了的心愿和永远的遗憾，还是大胆地跟着感觉走呢？如果他愿意和我在一起，那出不出国又有什么关系？
没有头绪的时候，我总是去找我的好友苏苏，让她用冷水浇浇我。“什么，你要向他表白？你这人事真多，不是马上要去美国了，临走还想留段绯闻？苏苏看着我的眼光象是看着个外星人。“还没最后定呢，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接受我？”“可如果你走了，跟他说了不是也白说？”“是啊，就是因为要走了，再不说以后就再没有机会了。如果他不接受，反正我也要走了。总不能喜欢人家一场，最后人家都不知道，这多莫名其妙。”“所以你想来个大结局？那我倒问你，如果他接受你，你怎么办？”“那我就留下来，不去美国了。”“天哪，你真是个疯子。难道不知
道痴情女人都是什么可悲下场吗？我才不信你真这么想。”
可我真是这么想的。我还不止一次幻想过这样一幕，我拎着行李在机场候机，东张西望着，盼望阿南能够出现。等了好久，乘客已经开始登机，我仍茫然地环视周围，希望阿南会从人群里钻出，可是压根就没有他的影子。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我最后一个登上飞机，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只好麻木地找到自己的座位，颓然地坐下。
广播里最后一遍通知，请大家系好安全带，飞机５分钟后就要起飞。我的希望已经彻底落空，我闭上眼睛，有泪水在一点点涌出。正准备系上安全带，突然我听到有人在大叫我的名字，我睁大眼睛，是阿南！他站在机舱门口，看到我满脸惊喜，冲过来拉起我就走，行李都来不及拿，两人跑下飞机，他掏出一个戒指，“嫁给我吧，永远不要离开我。”我幸福地倒在他的怀里。
这个幻想我没好意思跟苏苏提过，要不肯定给她嘲笑得体无完肤。如果给阿南知道了，不晓得他听了会不会马上晕倒。女人真是种奇怪的感情动物，不管读了多少书，见了多少世面，一旦钟情于一个人，马上变成白痴加傻蛋，各种想法可笑得无以复加，做出种种别人眼里匪夷所思的蠢事。
虽然出国名单仍未正式公布，可基本上已定下是我，副总已经把我的部分工作移交给另一个同事。大概再过没几个月，我就要离开这间呆了两年的办公室，一切都令人依恋。尤其是阿南，如今是见一次少一次了。有时看着他埋头工作的身影，我会发好一阵子呆。该怎么办呢？我要不要向他表白呢。我们的关系从未有过铺垫，连好朋友都算不上，绝对不能太直露，免得把人家吓出病来。但至少要给他暗示，如果是心有灵犀，他应该会心领神会。如果他木然没有反应，那我就当是自作多情一场，反正分离就在眼前。
我在寻找机会给他暗示，这真叫人头痛。苏苏给我出了好多主意，什么上班时有意无意多跟他接近，或是故意制造很多“巧遇”，比如一起乘地铁，等电梯，或者开脆请他出去喝茶。于是，我午餐时“有意无意”坐在他边上，在咖啡间经常也迎面撞见他，其实是看他拿了杯子进去，我马上也尾随其后。他看我过来，脸上的笑容总是很明朗，而我却是象做了亏心事，心中小鹿乱撞，脸上一阵发烫。
可是他好象并没感到什么，和我还是不近不远的同事关系。一天他下了班，往地铁方向走，我也赶快拿上包出了公司，跟在他后面，保持三十米的距离。街上人潮起伏，我不知怎么看不到走在前面的他了，正在左顾右盼时，突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小雅，你是在找什么人吗？”
我回头大惊，“阿南，你吓我一跳，你怎么在这里？”“我刚才在小书店里翻了会儿杂志。你在等人吗？”我窘得满脸通红，“没没，我正准备回家呢。”我急急地就要往前走。“你很急回家吗？走这么快。”他跟着我，“不是，我走路就是这么快。”他笑了，“既然这么巧碰到，我想请你去真锅喝杯咖啡。同事这么久，现在你要走了，想和你好好聊一聊。”我没理由不跟着他去。
在咖啡馆里，我们很随意，象两个老朋友，说的大都是工作上的事。我希望谈话中能有一些特别的东西，可是没有。回到家里，却意外地接到了他的电话。
“告诉我，为什么这些你有点怪怪的，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你...乱想些什么？”我都能听见我的心狂跳的声音。“你以为我感觉不出来？还是我的感觉是错的？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但有百分之一的不确定，要你来告诉我。”我一句话都讲不出来。“沉默是表示默认了？”他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我无法呼吸，我唯一可做的事是挂了电话。
离出国还有三个月，我和阿南突然就在所有同事的眼皮底下，悄悄成了一对情侣。他说他一直很欣赏我，但从未敢往那方面去想，因为我太出众了，学历也比他高。而我最近明显的“行为异常”，让他不能不心动。我说我都暗恋你那么久，浪费了那么多青春。他说可是他以前一直觉得我只把他当成同事，我说你真傻，我那么面皮薄的人，好意思把什么都放在脸上嘛。
“你知道吗，当时我想，如果我能和你在一起，我宁可不去美国了。”“你真的这样想？”“当然是真的。”“你不觉得可惜吗？将来不会后悔吗？这个机会真的不错啊，有多少人在眼红你呢。”“不后悔。只要和你在一起。”“如果公司发现了，不允许我们谈恋爱怎么办？”“管他们呢，我顶多换个工作。”“为了自己心爱的人，这一点点牺牲又算什么呢。阿南感动地紧紧搂住我，我们在草地上坐了很久，晚风很凉，我的心里却有无尽的融融暖意。
就在我准备向老总提出放弃这个出国的机会时，老总先来找我谈话了。我走进他的大房间，规规矩矩地端坐在他面前，心里在想怎么说比较好一些。他对我委以重任，而我这个不知好歹的小丫头，一定会让他大失所望了。
“小雅，听说你不想去美国？能说说为什么吗？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副总认真地看着我。我一愣，除了阿南，我没对任何同事提起过这事呀。“这是...谁说的？”“我是听阿南说的，我想证实一下，这是不是你的真实想法。毕竟我们找一个合适的驻美代表不容易。”“如果我不去，对公司会有很大影响吗？”“当然我们可以挑选其它员工，象阿南也不错。但你是我们的业务骨干，英语比其它同事好，我们还是希望你能认真考虑。”“好，我再考虑一下吧。”我走出老总的办公室，头重脚轻。
下了班我把阿南约到真锅，单刀直入地问他。“阿南，老总找我谈话了，他说你想去美国？”我要听听他怎么为自己辩护。“是的，如果你真的不想去，这个机会我不想错过。”他直言不讳，出乎我的意料。
“可要知道我是因为你，才放弃这个机会的！”“我懂你的心意，但你不觉得这样太可惜了吗？为了感情牺牲事业？”“是的，是可惜，可对我来说，感情胜于其它一切，即使需要牺牲自己。”“可我是男人，我做不到这样。”“阿南，你真的这么想得到这个机会吗？”“是。”“好，那我成全你。”既然阿南是我所爱，即使不能在一起，我也尽量让他快乐吧。痴情的女人,总有机会受一次伤的。
第二天我去找了副总，告诉他我决定放弃，并特别向他推荐了阿南。副总皱着眉，说还要和老总再商量一下。过了几天，老总和副总一起找我谈话，希望我能以公司大局为重，如果我不喜欢呆在国外，可以在办事处运行起来后再调我回国。“小雅，就这么决定吧。”老总握住我的手。
两个月后，我坐上了飞往大洋彼岸的飞机。阿南没有送我，而我的心里，已经了无遗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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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8-22 06: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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