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雨（ZT）

waser

“当我走在凄清的路上，天空正飘着蒙蒙细雨。在这寂寞暗淡的暮色里，想起我们相遇在雨中，不禁悲从心中升。当我独自徘徊在雨中，大地孤寂沉默在黑夜中……”
　　　　　　　　　　　　　　　　　　　　——齐秦《走在雨中》

　　　　　　　　　　　　　　　（一）

　　我想起来和她的初遇确实是在雨里。远远的，一个修长的身影披件暗红色风衣飘然而来，闪过我的窗子，进了灯火通明的香格里拉。我清晰地看一双冷傲的眼，以致于那张我后来看到时美得让人心底发颤的脸也模糊了。我被那双眼震慑着，我迅速摇下窗子，她的背影顿了一顿，继续往前走。我赶紧下车，她已经消失。

　　小城到了午夜十点，我的生意已经很清淡。可我抚摩着一个精致的皮夹，有了破例延长工作时间的充分理由。

　　果然她很快就出来。我下车，把皮夹递上。

　　她正对着我了，我的眼可能一下字就充血了，甚至胸口被她眼睛狠狠撞击后的砰砰声都传到了耳边，我说不出话。

　　她点点头，眼睛仍然是冷冷的。她抽出几张纸递给我。我知道那是钱，可我没看。她迟疑了一下，看着我：“能等我吗？”见我点头，她转身而去。

　　我奇怪着，怎么这么大的雨，她的卷曲的长发竟然不湿？当然，我不敢对这么晚她还赶到这里的原因做任何猜测，似乎那可能关系到我的荣誉。可是我还是胸口疼痛了一下，叹着气睡着了。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醒来，看看仪表盘：凌晨两点了，怎么她？

　　“醒了？”后座发出了她很轻的带着一点关心语气的询问。

　　“对不起，小姐。真不好意思。”我两手急忙地搓抚着脸，要把瞌睡尽快赶走。

　　“没想到，你真等到现在。谢谢你。你能不能把我送到……”她说出了地名。我回头看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儿离开那里是230公里。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的？”

　　她微微笑了一下，打开车门，下了车。我急忙下车，“不，我可以送你。”

　　她依然勉强地维持了笑容，竟然坐到驾驶椅上，“你眼睛里都是血，累了，还是我来开吧。”

　　我看到她雪白的颈脖边一道深红，像她那暗红的风衣。

　　她车开得很好，即使是这么大的雨，她也迅速地进挡，在跨上省际公路前的小道上也开到了80码。这么快的车速，我看见她的手微微地抖着，渐渐地感觉到她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我说：“慢一点吧，小道不平，坑多。我不赶时间，明天可以休息。”

　　她似乎没听见。上了省际公路，她把车开到了140码，我的不算太破的车急切地喘气，痛苦地在她驱使下艰难地支撑。

　　我忍不住看她。侧面，她有长长的睫毛，她的下巴勾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她，她，她的胸脯，我不敢再看，就看她的手。她的手和身材一样修长一样婀娜，可能是涂了透明指甲油，显得很朴素。

　　“不用看了，你眼里的血会蘸到我身上的。”她冷漠着说，“有烟吗？”
我递上，她点上。

　　抽了两口，她还给我：“谢谢，好多了。”我感觉到她开得慢多了，凑过去看车速表，一股淡淡的似乎存在的香飘进我的鼻子，有点甜，又好象有涩。她移了下身子。

　　“80码。”我掩饰自己可能的失态。

　　雨越来越大，我们无话可说。她不和我说话。我能凭职业经验揣度她的一切，可我放弃了，我不愿意想那些不太阳光的事，而且我今天顶班也太累了。
路上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很好。”

　　我猜我是明白她这话含义的。


　　　　　　　　　　　　　　　（二）

　　到了。停在一幢别墅前，这是和我想象中的别墅差不太多，也和我多次看到的类似别墅一样豪华。她熄火下车，拿下车钥匙，看了看我，独自在前走。我只能跟上。哦，不，不是“只能”，事实上我没开口要钥匙。

　　“还有两个小时天才亮，你既然不急着回去，就委屈着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她指着客厅里宽大的沙发，然后进去拿了罐啤酒给我，然后又进去。我听到浴室里的水响。

　　想到她头颈边的那一道红，想象着她在浴室里的洁白的裸体，我心里很疼。可一种欲望让我想留下，想和她再说说话。可是我不能，我的搭档等我车回去。他不像我无牵无挂，他要养家糊口，不是买幢别墅养一个女人，而是靠熬红了眼睛，拿一些沾了汗或血的钱回去维持一个平常的家。

　　“我想看看你的手。”等她出来，我已经无法抑制自己的冲动，其实我是想捧着她的脸好好看看，慰劳一些极度疲倦的自己。

　　她似乎并不奇怪我的请求，把手递给我。我的手颤抖着，她的手很美也很平静，指甲上面很干净，什么油都没涂，近乎透明。我的继续冲动使我低头吻了一下，然后我转身就走。不，又错了，是逃，逃离的逃。

　　到了车前，我才想起钥匙还在她那里。她没有出来，我只得再进去。

　　她的脸上有泪，而且眼里还在流出这种晶莹的水。“我很脏？”

　　我怔住。

　　好久，我说：“我心里疼。”

　　她把手向我伸来，我缓缓地握住，然后猛地拉她过来，捧起她的脸：“天哪，你怎么可以这样美？”我的嘴唇按在她的头发上，按在她的额头，她身上隐约的甜甜的、涩涩的香把我淹没了。

　　她用力，用足了力推我。我抱得更紧，她哭起来：“不，你放开我，放开！放开！”我的嘴唇移到了她的嘴上，我闻到一点淡淡的烟味，很好闻的烟味。
她发狠地用牙齿咬我的嘴唇，我感到嘴里咸咸的。直到我的舌头滑进她嘴里，被她狠狠地咬了，我才意识到自己简直在犯罪。我放弃了。可她的手竟然不再推我，而是在我头颈上围着，她在我胸口哭。

　　外面的雨很大，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渐渐的，她的手抚摩起我带了短短胡子的脸，抚摩着我的胸口，“还疼吗？”我点头。她的手揽住我的腰，稍微踮起脚，就把温润的泪擦在了我的脸上。我急切反应的身体不争气顶在她身上……

　　她的手往下，一直往下，握住了我的欲望，另一个手解开我的衣服要释放我的欲望。我听到一个声音在召唤我：没有爱情，没有未来，不要相信欲望！可是我不能，我不能留下这个流泪的女人，我无法拒绝眼前雪白的躯体和躯体上高耸的山峰、幽谷以及它所寓意的一切大自然的美好意境，我疯狂着，我被她牵着手去攀登，去冲撞……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天亮的时候我们同时又醒来。我捧起那张脸，她看着我，眼泪又流下来。

　　“不要哭，让我们筹划一下将来，好吗？”

　　她惊喜地看着我：“我们有未来吗？”

　　我疯狂地点头：“我要我们的未来，帮我帮我！”

　　“我曾经毫无选择的把自己交给了一个让我痛苦和耻辱的男人。相信吗？我愿意毫不犹豫地把自己交给一个懂得关心爱护我的男人。”

　　听着她的话，我哭了。她捧起我的脸：“给我一点时间，好吗？帮我逃离这寂寞和痛苦……”

　　我们互相抱着，亲吻，抚摩，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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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我诧异着今天的奇遇，诧异着我遇到的痛苦和美丽。

　　我还焦急，我的搭档应该等我很久了。镜子里我的眼通红着，可是我还是把车开到了130码。

　　我甜蜜地回忆她的建议：我们就在香格里拉碰头，那时候，你再把你关于我们未来的设想告诉我，好吗？

　　出了省际公路，弯上那条小道，我开80码。

　　我真地开始筹划我们的未来，可是记不住，我苦笑着继续徒劳地设想着。

　　可是小道不平，小道有坑，一个坑我让过了，让在路边。被一夜大雨泡松的路基经不起我的车，我感到自己和自己的不算太破的车腾空飞起来，滑向深渊……

　　那一刻，我的眼前飘过一件暗红的风衣、一个修长的身影、一张满是泪的眼……


　　　　　　　　　　　　　　　（四）

　　我的以前的同行来看我，他们不说惋惜我失去的一条腿，而是庆幸我留下了年轻的生命。

　　我打听：“你们前一段时间去过香格里拉吗？”其实这是小城里唯一繁华的地方，我们开车的怎么可能不去那里呢。

　　“当然，最近那里老有一个穿红风衣的女人，跟人打听一个开车的英俊小伙子。呵呵，不知道是被哪个男人甩了。”

　　几天后我租了辆车，“到香格里拉。”

　　车停在门口，很久以后，司机不耐烦着：“哥们，你这样等人，我生意不做啦？”我递上一张一百元的，他不再说话。

　　直到我看到熟悉的一个修长身影飘来、徘徊，看到一张美得令我发颤的脸上满是焦急和泪水，我才对司机说：“好了，不等了，等不到了。”

　　司机说：“是啊，天要下雨了，你的朋友不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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