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邪西毒》——爱情的展开

Stoiber

　走出了武侠原著，电影《东邪西毒》没有英雄，只是一部讲述爱情的电影。两个男人中间总是有一个女人，一个自己爱着却得不到的女人。所以，电影的一开始，欧阳峰就说：“很多年以后，人家叫我西毒。其实每个人都可以变的很恶毒，只要他知道什么叫做嫉妒。”在那个时候，故事的调子就已经定下来了。

　　电影的主要故事框架是由两个经典的三角恋爱的情节组成的。一条主线是黄药师—欧阳峰—欧阳峰的“大嫂”，贯穿整部电影；另一条主线是黄药师—盲武士—盲武士的妻子，引发电影的高潮部分，带动其他附属人物出现。

线索一：两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爱和嫉妒）

　　东邪和西毒之间的故事，是倒着开始讲的。电影开始的时候，我们只知道欧阳峰在沙漠里开了一间简陋的小店，而他所从事的职业是所谓的“中间人”，给需要杀手的人安排杀手。黄药师在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就会去看欧阳峰，这一年，他给欧阳峰带了一坛叫做“醉生梦死”的酒，说是人家送给欧阳峰的，自己却一个劲的在那里喝。——两个人看起来都是受过刺激的伤心人，虽然一个人用冷漠来克制，另一个用放纵来发泄。于是，我们就很好奇。

　　后来，因为慕容嫣的抚摩，让欧阳峰想起了他的大嫂，我们才一点点知道，他曾经只身闯荡江湖，象所有的热血青年那样希望凭自己的武功做一番事业，他的爱人却因为受不了冷落，最后成了他的大嫂。而他就在爱人新婚的第二天，离开了桃花盛开的美丽家乡，走进了荒芜的沙漠，并且自己不再动武。——这样的反差，只是因为他想忘记吗？

　　黄药师的故事也是因为慕容嫣的进入而展开的。很显然，他是个很讨女人欢心的男人，有过很多的风流韵事，包括和朋友的新婚妻子。同时，他又是个女人们得不到的男人，来过又走了。慕容嫣说，那是因为他心中有一个“最爱的女人”。——不错，有些人生来多情，但是他们的爱情就象暴雨，雨点越大，为时越短，他会长时间的爱上什么人？

　　直到电影的最后，欧阳峰才明白，黄药师爱上那个叫“桃花”的女子，是因为他象欧阳峰一样的想起了白驼山的桃花，想起了那个拿着桃花的女子。我们才终于弄清楚黄药师爱的女人也是欧阳峰的大嫂。他明白那个女子心里始终对欧阳峰念念不忘，才会每年探望欧阳峰，只为了给自己心爱的人带去她爱人的消息。但他却从来没有告诉过欧阳峰，那个女人对他的感情，更没有告诉他女人在哪里，因为黄药师也在嫉妒。

　　郁郁寡欢的女人病死后，让黄药师给欧阳峰带去一坛酒，希望欧阳峰从此忘记他。——整个电影的现实情节，其实都发生在电影的结尾的后面。在这个三角恋爱的线索里，生活总是在回忆的背后，生活是枯燥无味的，只有回忆却是活色生香的。

　　在这段完全以男性为主角的故事里，最让人动心的却是出场时间很短的女人的台词。欧阳峰的大嫂说，“为什么人总要等到失去的时候才懂得什么最珍贵，如果一定要这样的话，我不会让他得到”。

　　很多有事业心的男人总以为，爱一个女人，对一个女人负责任就是功成名就以后娶她过门。也许象欧阳峰这样的男人太强，对自己太有信心，他们不能体会一个人在软弱的时候是多么需要自己的爱人在身旁，一个女人在寂寞的时候是多么需要自己爱人的肩膀。在追逐事业的时候，男人最珍爱的是自己的羽毛，最念念不忘的是成为英雄的梦想，为了这些他可以割舍自己的爱人，把她埋藏在心中最温暖的角落。——所以，欧阳峰的大嫂也在嫉妒，嫉妒的是欧阳峰心中爱着的欧阳峰。

　　嫉妒是可以扼杀爱情的，因为爱情本身并没有输赢。如果因为嫉妒而去伤害心爱的人，无疑是要以更深的伤害自己为代价的。作为一个女人，身边有着爱自己的丈夫，有着仰慕自己的异性朋友，心里却有着另一个一生至爱的男人——这样的情节对于电影当然是很有张力，但是对于生活终究是太沉重了一些。而且问题是，我们为什么要让爱情变成这样呢？

　　即使嫉妒出自人的天性，也请不要否定爱情本身是美好的，不要否定自己曾经拥有过的是美好的。那样，至少爱不会因为得不到而变成恨，不会因为想赢“爱情”，而让自己输掉整个生活。

　　“在不能拥有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忘记。”——这是一个结论。

线索二：你爱我，我爱他（爱和无奈）

　　这是另一个老掉牙的三角恋爱模式。故事从一开始就很明朗。

　　黄药师去参加朋友盲武士（当然当时未盲）的婚礼，却和朋友的新婚妻子产生了十分暧昧的感情。在黄药师离开后，盲武士也离开了家，只留下了自己的妻子。女人终日与马为伴，总流连在溪水边。盲武士曾发誓再见到黄药师一定要杀了他，但是等到他真的遇上黄药师的时候，他却没有这样做，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看不见了。

　　这条线索是以盲武士一个人来展开的，因此，从时间上来说是正叙的。

　　盲武士想在自己还能看到一些光线的时候，回家乡，最后看看桃花。但是当他走到沙漠的时候却没了盘缠，因此，通过给欧阳峰当剑手来赚钱。要杀的马贼却是黄药师留下的麻烦。但是，他终于死在了沙漠里，因为一片乌云遮住了灿烂的阳光。

　　在这部叫做《东邪西毒》的电影里，盲武士却是塑造的最有感染力的一个形象。这也许来源于他一出场就给人的一种悲剧色彩。他虽然很落魄，但是生活却很有规律，让人感觉到他必定是出生于有着良好教养的世家，有着学武的天分和自制力，而且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想必在婚变发生前，他的生活是很顺利，也很幸福的。所以，当他发现自己的妻子爱上了自己最好的朋友的时候，他所承受的刺激是很大的，大到改变了他的整个生活。对于任何男人来说，这样的事情本身就是极大的侮辱，而对于他这样讲究原则和规矩的人来说，更是无法理解，不能接受的。所以，他选择了离开。

　　这样的选择当然是十分无奈的。要不然、他还能怎么样呢？杀了自己的妻子？不可能。因为他至死还深爱着那个女人，他不会下的了手。但是他又无法原谅她，更不能天天看着自己的妻子默默想念和爱恋着自己的朋友。他只能走。

　　走了，至少还可以去找黄药师报复。因为恨和爱一样，可以成为一个人活下去的根本理由。黄药师行踪不定，那么就继续的找下去，等下去，活下去。但是奇怪的是，走过的地方多了，时间过的长了，恨意却渐渐的淡了。他在遇到黄药师的时候并没有动手，肯定不只是因为他的眼睛看不到了——要是真的痛恨一个人，听到声音就扑上去了，还管那么多？还那么不动声色的跟人说话？

　　也许，在那些漫长的心灵痛苦的日子里，他已经明白：爱就是那么无奈的事情。如果说在经历了这样的刺激和痛苦以后，他还是那么身不由己的深爱着自己的妻子的话，那么，他的妻子又为什么不可以在结婚以后也一样无怨无悔的爱上另一个男人呢？在短短的新婚的日子里，他爱上了妻子，妻子爱上了黄药师，这样的爱，有什么不同吗？

　　也许，就是在那样的时候，他终于决定要回家去了。

　　替欧阳峰解决问题，又是个无奈的选择，就象欧阳峰说的那样，他又不能去街头卖艺。他只会用剑。他时常望着站在小店外面的女子，虽然他也许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因为她让他想起自己的妻子。

　　在他去杀马贼的时候，心中有着强烈的不详的感觉，他知道自己回不来了，但还抱着一丝的侥幸。当他走过那个女人身边的时候，突然把她一把扯过来，拼命的亲吻，动作是如此的肯定和有力，充满着压抑已久的爱意和激情，看得出来，那是一种生离死别前的甜蜜的痛苦。他是如此渴望眼前的女人就是他的妻子，在这最后的时候，他只想告诉她，他一直深爱着她。但是现实的他知道，那毕竟只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尽管眼前的这个女子就象那个不爱他的妻子一样的挣扎着，哭泣着拒绝他的爱情，所以他又是那样的遗憾和深深的无奈。接着，他只能放手离去，就象他当年离开妻子一样。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选择。他说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做，只知道他走的时候，女人的眼泪在他的脸上干了。（在我看来，导演安排这个女角色，好象就只是为了这段戏，其他的全都无关紧要。）

　　就是这个情节，成了整部电影最闪亮的地方。从来没有看到过那部电影里，有过这样的表现力，在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亲吻里，展现出的却是他对另一个女人的深爱。并且是这样的打动人心，富有情节张力，充满悲剧意味，远远超过了语言所能传达出的信息。相比之下，他死时的风声就无力的多，他家乡的妻子看到飞鸟惊起的画面虽然凄美，还是显得苍白而老套。

　　至于他死后接受杀马贼工作的洪七，应该是这条线索的延续。那个等在小店外面的女人还在等待呢，总要继续呀。但是，洪七怎么看也是个老农，没什么豪气。带着老婆闯荡江湖的情节，似乎是为了铺垫欧阳峰的嫉妒和回家。而且，弄出这么多事情来，似乎只是为了自圆其说的让故事变的完整而已。完整不完整，除了导演，还有谁在乎呢？

　　倒是在电影的最后，盲武士的妻子在听到丈夫的死讯后，放声大哭，（而且，她竟然在丈夫离家多年以后还能认出丈夫的手巾，有可能是定情信物），这个情节让人有些说不出的味道。我们不禁怀疑，也许在她心中，最爱的仍然是他的丈夫，对于黄药师，只不过是一时的迷恋而已。也许，迷恋和爱情本来就没有明显的界限，也许，内疚才让她那么痛苦，也许，我们根本不需要知道真相。因为，无论那女子心中最爱的人究竟是不是盲武士，对于盲武士来说，都是一个令他遗憾的答案。

　　没有选择的遗憾，——这才叫人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