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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望(原创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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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6-1 02:18:0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有人告诉我,世界上原本有种鸟,叫凤凰。它有绚丽的羽毛,和两条长有数丈的尾翎。它有纯净如碧潭的眼睛,和清脆柔和可贯穿云霄的声音。它看似温顺的外表下却有冷傲不群的灵魂。它总是栖息在茂密的绿林,站立在林中最高的那棵针叶松的顶端,眺望天地交界的远方。起风的时候,它会张开翅膀扶摇直上,让自己笼罩在天空的蓝色里。那里,才是它的家。直到有一天它觉得双腿支撑不住躯体翅膀承受不住天空的压力的时候,它悲鸣着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冲上云霄,祭献自己的生命。于是它褪尽全身的羽毛,转世为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它许了个愿。当烈焰烧灼灵魂的时候,它将重生。


    收到一封来自悉尼的信。没有署名。撕开,抽出一张信纸的时候,一张照片滑出来落到地上。有点莫名其妙的看着完全空白的信纸呆了一会儿,才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照片。淡蓝色的卷着浪花的海,金黄色的沙在阳光下隐隐泛着光,左手边有个长相奇特的石崖。
    Golden Coast。黄金海岸。
    又看了一眼手边的白纸。差点一下子哭出声。虽然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可是当它真的发生的时候,还是很难接受事实。我想我知道,翔已经到了没有力气写出字来的时候了。生命的终点,对于她来说似乎已经触手可及那么的充满残酷的现实。

    坐在从法兰克福飞往悉尼的飞机上。二十二个小时的航程。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很远的地方,厚厚的云层一点点将夕阳最后的光芒吞噬。我把头靠在窗户上,感受着来自机身的一点轻微的震动。希望自己可以就着这种令人疲惫的震动慢慢地睡去。

    回想起第一次见到翔。
她告诉我她的名字叫翔的时候,很大方的笑着。她说这个名字是不是很男性化。我点点头。她说原本她的名字叫香,后来她外婆去世那年改成了翔。
那个时候,我穿着宽大的T-shirt和沙滩裤,伸直双腿坐在海滩边,一边享受着随潮汐冲上海滩的海水漫过双脚的惬意,一边抽着烟。
翔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请你不要在海滩边上抽烟。
我有点惊讶的仰起头,看着站在阳光照过来的方向的她。背光,看不清她的脸,可是能感觉到她脸庞清晰的弧线。很顺直的过肩的头发随着海风轻轻朝着一个方向飘动,反射出太阳光星星点点的耀眼。
她又用英语说了一遍,请你不要在海滩边上抽烟。
我朝着她傻傻地笑。我说,我是中国人,听得懂中文的。然后一扬手,准备将烟弹到一边去。
她很快地朝着那个方向转过头。我看到她皱起来的眉头。
然后我收回手,把烟头塞到了身边的便携烟缸里。我带着恶作剧似的微笑,挑着嘴角,仰头看着她。
她似乎是无喜无怒的转回头,看着我,没有走,却也没有说话。
我反而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说,你能不能在我旁边坐下来,我这样看着你很累。而且我不喜欢被人俯视。
她好像笑了。我听到很轻的笑声。然后,她在我旁边坐了下来,抱着双膝,看着面前的大海。海风轻轻吹着,带动她额前头发的飘拂。她不经意地捋了一下头发。
一只深红色的小海蟹从我的脚旁边横冲而过。我好奇的用脚碰了碰它,结果它毫不客气的用螯夹住了我的小脚趾。赶快用力甩。
她看着我咧着嘴的样子笑了。她朝着不远处的浅海里一大群玩得开心的男孩女孩撇了撇嘴说,那些是你的朋友么?
我点点头。然后问,你怎么知道的?监视?
她耸耸肩,整片沙滩上只有你们一簇中国人。
我很认真地看着她面对我的脸。白白的,有点凹陷的眼睛,坚挺的鼻子有着顺畅的弧线,嘴角总是保留着一丝笑意,倔强的笑意。我说,你不是中国人?
她仿佛被我看得不好意思,转过脸重新看着远方的海,说,我爸妈很久前就移民过来了。我是在布里斯班出生的,19岁那年一个人搬家到悉尼。她又指着不远处临海的一排白色双层的别墅说,那幢天台上有大阳伞的房子是我奶奶家。然后,她又轻声地说,长这么大了,却还没有回国去看过。
我笑了。我说你有机会真的该回去看看。肯定跟你爸妈讲得有很大变化了。然后,不经意间扭过头,看到一个很小的金头发的孩子摇摇晃晃的向海里走过去,两只小手还兴奋得不停的拍着。
暗暗叫了声要糟,赶快站了起来,努力冲过去,一把把他抱了起来。一阵海浪盖过了我的膝盖。
孩子的眼睛大大的,蓝蓝的,被我抱在怀里还是恋恋不舍的看着大海。
我笑着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用英语问他说你爸妈呢?
他也调皮的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很嗲地说他们过来了。
我转过身,看到穿着泳衣的一对年轻夫妻急急得跑过来。
妈妈把他从我手里接了过去。夫妻两个不停的道谢,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又笑着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说,小孩子不允许刮大人的鼻子。他咯咯的笑着把头埋到她妈妈怀里去了。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慢慢地走开,我心情舒畅的转过身,看到她也是一脸笑容的站在我身后。她应该长得很高,几乎可以齐到我的耳朵上端。上身跟我一样套着一件宽大的白色T-shirt,下身是深蓝色的紧身7分泳裤,瘦瘦的腿显得更加修长。
她慢慢地走近,笑着说,我要是那个小孩子才不会把你当大人的。看看你脚上被螃蟹夹的印子。
我哈哈的大笑起来。又不自觉地抬起脚丫子,看看那个还红红的脚趾头。我说,我蛮喜欢小孩子的,所以自己也跟孩子差不多了吧。
她又在我脚边坐了下来,仰头说,这下是你俯视我了,没意见了?
我撇了撇嘴角,坐下。我说我不喜欢不平等。笑。
她弯曲着腿,把下巴靠在膝盖上,顺直的头发从旁边倾泻下来,盖住了她半个身子。我想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就是愿意这么直接的看着她,但却心无杂念。
她淡淡地说,你并不是那么缺乏亲和力的人,为什么你不跟你的朋友们在一起,反而是一个人坐在一边呢?
我笑了笑,我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惬意的感觉,特别是现在,有暖暖的太阳,轻轻的海风。
然后我又看着她说,如果我没有猜错,那边在打沙滩排球的金发美女们应该是你的女伴吧。
她有点惊讶得看着我。
我又笑了。我说,她们不时地朝我们看,还唧唧歪歪的。我知道我不是帅哥,所以她们所感兴趣的肯定不是我。
她笑了。她嘴角上扬的时候,很脱俗的美。
她说,我叫翔,飞翔的翔。是不是很男性化的名字?
我用手指在沙滩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我说,我叫珉。这个字可能你不认识吧。
当然认识。她一本正经得说。我爸爸原来可是中山大学的文学教授。所以我虽然长在国外,中文可不会比你差的。
我有点怔怔的看着她。
她继续说道,现在是冬假,我每天下午都会在海滩上。我要走了,如果可能下次再见吧。
说完,她站起身,拍去身上的细沙,留给我一个很灿烂的笑容,转身走了。
 楼主| 发表于 2003-6-1 02:19:18 | 显示全部楼层

(二)

飞机还在轻轻的震动着。不知道飞机在跨越一个个时区的时候是怎么计算飞机上的时间的。只是,机舱里一片黑暗。透过播放着爵士乐的耳机,隐隐听到邻座的白人老爷子欢畅的打着鼾。
我还是转过头看着窗外。没有了云层的遮盖,远空的星星分外坚定地亮着。
七个小时过去了。应该已经远离了欧洲大陆来到太平洋上了吧。看了一下手表。悉尼时间是早上5点15分了。她现在睡着么?还是已经醒了。我打消了念头,去想象她曾经像湖泊一样清澈的眼睛。纯洁平静但却深邃的眼神。
生命,原本就是那么脆弱的。像是早春枝头的梨花,纯白剔透的充满朝气。可是一阵夹杂着余冬的暴虐的风吹过的时候,它们就那么毫无反抗的飘落了。重归于尘土。
一个活生生的人,当她带着你全部的情感寄托,说走就会走的时候,把一段段空空的没有了实质的回忆留在了这个世界,虽然那么舍不得。我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自己也跟随她进入了弥留。但是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跟她贴得很近。于是我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可是她的手还是会慢慢的从我的掌心滑出去,滑出去……

那天我还在处理着房子的问题。那是我到了德国第三次搬家。一段时间下来,也渐渐添置了很多生活用品。很多行李,很多箱子。幸好朋友有车。
我坐在房间正中的地上,有点慵懒的点了根烟,慢慢打量着堆满行李的房间,思考该怎么布置这个暂时属于我的家。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由于我怕在喧哗的街上错过任何一个电话,所以总是把手机搁在振动。但事实上,在走路的时候我往往也很难感觉到。
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这是同一个电话打过来的第四次。我撇了撇嘴。我想我该把手机贴身绑起来,那样或许我就不会再错过电话了。
按下应答。妈妈有点哽咽的声音问我在干什么。
我大大咧咧的说我刚搬好家,还没开始整理。然后我就充满兴奋得向电话那头介绍我的新居。突然间觉得妈妈像是在抽泣。我笑了笑说,怎么,又跟爸爸吵架了?
很长一段时间妈都没有说话。
我说,电话费很贵的,你快说说怎么回事,回头我打电话去批评他。
妈妈慢慢平静下来,讲话很慢。刚才晓翔的爸爸打电话过来,说,说……说晓翔病了……
病了?什么病?严重么?我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肝癌。晚期……医生说,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直到烟尾烫到手指的时候,我才想起挂掉已是忙音的电话。然后,几乎是疯狂的从一堆混乱的行李中找出皮夹,取出电话卡。
打到她在布里斯班的家。没人接听。打到悉尼她奶奶家。没人接听。打手机。手机关机了。
那天,我哭了。我翻着影集,看着照片上我们一起在黄金海岸边堆沙堡,在布里斯班河边逗鹦鹉,在黄浦江旁的拥抱……还有,在妈妈的“左岸小屋”服饰店,我穿着连衣裙搂着妈妈的肩,妈妈搂着穿着男士衬衣的她……哭到累的时候,就迷迷糊糊的在箱子堆里睡着了,继续着非意识的噩梦。
 楼主| 发表于 2003-6-1 02:20:07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在我一直联系不到翔的几天后,有天中午,她打电话过来。
我很紧张地问她有没有事。
她还是很开心的语气,没事,医生确诊说癌细胞没有大面积扩散,配合一下应该可以治好的。
我说,不行,我得过来陪你。反正我有两个月的假期。我不想在你生病的时候自己不在你身边。
她说不要。过几天要开始化疗了,听说会脱发。我才不要你看到我丑丑的样子。
我呵呵的笑了。你最丑的样子我都看到过,还怕什么。
她假装生气的在电话那头嚷道,你瞎说。我什么时候最丑过?
我说,就是……
还没有说下去,她就打断我,说是医生来了,不能说了,要我自己好好的,病好的时候她会来看我。然后挂断了电话。
我慢慢的放下电话。就是你披头散发的穿着我的运动背心,看见一只蟑螂,疯狂地在床上尖叫的时候。
我轻轻地说完了想说的话。然后淡淡地笑。虽然那个电话让我稍稍得放心了些,可是,还是会感觉不妥。

又过去了五个小时。
邻座的老爷子站起身去上了个厕所,然后慢慢踱回来。他静静的看了我一会儿,说,年轻人,怎么不睡觉?是去见女朋友吧,这么兴奋。还有七八个小时才到。现在不好好休息,到时候就兴奋不起来了。说完,他自己都笑了。
我感觉我的心在抽。微微提了提嘴角,淡淡地笑了笑,表示感谢。然后继续扭过头去看着窗外。
我不敢闭上眼睛。那个一片暗淡的心灵世界,到处都是翔的影子。现在还不能让自己太伤心。我要忍住从心底翻上来的潮汐。希望自己在见到她的时候能是开心的。她不喜欢看我没有笑容的样子,她说那样我的样子很颓。况且,那或许会是最后一面了。
希望飞机能够进入一个规模巨大的气流层。那样在机身的颤抖下,我可以感觉不到心脏的抽搐。
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在感觉不妥的时候就跑去看她。也许那时候真地以为她丑丑的样子过后又能恢复以前的健康。所以我其实按奈住不让自己去看她。傻傻地以为只要我不去看她,她就真的能够如我所愿的那样好起来。
掩耳盗铃罢了。很多避而不见的事情,原本就在按照它们自己的路线运动着,从来不停,从来不停。所以在猛然间发现自己不得不去面对的时候,早就失去了挽回的余地。
有些下意识的按了一下调换广播的按钮。是中文歌曲台。朦朦胧胧的听着DJ英文的解说,有点不知所谓。刚刚准备换台,一段旋律渐高地响起。
好像有一只硕大的手在用力握住我的心脏,在攥。
再也没有比这更熟悉的旋律了。S.B.D.W.的《世界末日》。
总是觉得自己唱歌唱得很不错,但却从来不敢在翔面前唱。她总是说我唱歌没有感情投入,太假。可是《世界末日》是个例外。她说听我唱这歌,她会想跟着我的音调一起颓废下去。
如果颓废也是一种美,那它该是植根在了我身上,引着我慢慢向下坠落,向离开她原来越远的地方陷落。如果那样,那种所谓的美会绚烂地绽开暗红色的花……

那年,在跟翔接触过许多次后,我发现自己喜欢她,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那种安详的宁静。她也觉得她喜欢我,她说她能读懂我眼睛里掩藏在颓颓的表象后面另一种对生活的真诚。于是我说我要我们在一起。她点头。
又过了几个月。那天是我生日。晚上我买了很多的玫瑰来到只有月光和海浪的沙滩。我把玫瑰花瓣撒在沙滩上,拼成一个很大的心形,又在中间的沙上,划出了5种语言的“翔,我爱你”。然后我约翔出来,牵着她的手,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在沙滩上。然后她看到了那颗心。我站在一旁傻傻地笑着,看着她呆站在那许多玫瑰旁。然后她转过身一本正经得说我在作践玫瑰。然后她看着我有些无措的样子吃吃地笑。然后她飞快地冲过来封住了我的嘴唇。
又过了一个月,我因为签证到期,回国了。在机场,我拥着她的双肩说,我唯一感谢这几个月的修学旅行的,是它给了我遇见你的机会。她笑了笑,然后把手上的那枚戒指褪下来带在我左手的无名指,说,你是我的人了,乖乖等着我。我抬手看了看那枚刻着一只凤凰的银戒,然后在她额头吻了一下,不舍地走向候机厅。

半年后,翔来大陆看我。
我带着她玩了很多城市,最后一站,定在上海。
我靠在外滩的栏杆上。翔偎在我身边。我看着她略微发黄的长发在风中轻轻的飘动。
她突然对我说,把左手伸出来。
我把左手凑到她眼前。
她仔细的看了看说,戒指擦得蛮亮的。
我坏坏的笑了笑。卖身契不好好保存着到时候会吃亏的。
她淡淡地瞪了我一眼。好好说话。没正经。
我假装乖巧的应了声,然后转过头去,看着在太阳下隐隐透着金黄色光芒的黄浦江。晚春的风拂过脸颊,很惬意。又看了看正盯着一艘货轮的她,透着安详笑意的嘴角,和鼻子剔透的弧线。
她转过头。彼此虽然已经很熟悉,可两个人在对视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点羞涩。很喜欢她淡淡欲语的眼睛。一种深邃的宁静。深棕色的眼眸仿佛蕴含了整个的宇宙。但那又是高傲的,不经意将自己凌空于周围的尘世,幽幽的透过眼前的一切望向远方。
完全是出于一种心底的感觉,我凑过头在她脸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她伸手抱住了我,嘴唇在我耳边亲昵的蹭了蹭。
她问,你知道这只凤凰戒是怎么来的么?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替她捋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然后搂住了她的肩。感觉很好。
她慢慢转过头,看着江水。她说,这只戒指是奶奶给我的。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奶奶没有女儿,又只有我一个孙女,就传给我了。
心轻颤了一下。我说,那它不是很贵重?
她笑了笑。知道凤凰么?世界上原本有种鸟,叫凤凰。它有绚丽的羽毛,和两条长有数丈的尾翎。它有纯净如碧潭的眼睛,和清脆柔和可贯穿云霄的声音。它看似温顺的外表下却有冷傲不群的灵魂。它总是栖息在茂密的绿林,站立在林中最高的那棵针叶松的顶端,眺望天地交界的远方。起风的时候,它会张开翅膀扶摇直上,让自己笼罩在天空的蓝色里。那里,才是它的家。直到有一天它觉得双腿支撑不住躯体翅膀承受不住天空的压力的时候,它悲鸣着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冲上云霄,祭献自己的生命。于是它褪尽全身的羽毛,转世为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它许了个愿。当烈焰烧灼灵魂的时候,它将重生。
我无语。我想,或许有时候我真得不能深入到那些太深邃的精神思想里面。在思想领域里,阅历决定了它的理想范畴。我才悄悄掀开了人生卷轴的一角,太多的新鲜感和好奇感早就充盈了我的大脑,没有余力再去思考一些空灵的东西。所以在这方面,我是浅薄的。所以在这时候,我选择缄默。
她忽然抱紧我,把头埋在我胸膛,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明天我就要走了,不过不是回澳大利亚。我接受了国际儿童救援组织的邀请,明天晚上八点的飞机,去刚果。
……
发表于 2003-6-1 03:16:38 | 显示全部楼层
支持狼狼,希望大家多发表原创
发表于 2003-6-1 06:54:27 | 显示全部楼层
支持本地狼 ^_^

PS:看来有欲望写点东东的大有人在
 楼主| 发表于 2003-6-1 16:11:4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看起来像有欲望的人么?
写东西,不过是握着笔的手想动罢了。
呵呵。
发表于 2003-6-1 22:38:2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还是喜欢原来那个头像...........
 楼主| 发表于 2003-6-1 22:48:31 | 显示全部楼层
是么?嗬嗬,我比较喜欢经常换头像。
 楼主| 发表于 2003-6-1 22:49:26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斑竹帮我置顶。
不过接下去的文章,我大概会过一阵子发一篇,还没想好怎么写下去。:〉
发表于 2003-6-2 19:07:39 | 显示全部楼层
狼可算出来了!
呵呵!
等你等的我好饥渴阿!
 楼主| 发表于 2003-6-2 21:40:28 | 显示全部楼层
你就没有什么好话可以说的?
发表于 2003-6-2 21:53:47 | 显示全部楼层
好话阿,好好狼狼,我好想你阿!
想你想的我睡不着觉!
这个好吧!
发表于 2003-6-2 22:37:39 | 显示全部楼层
最初由 左岸狼 发表
[B]谢谢斑竹帮我置顶。
不过接下去的文章,我大概会过一阵子发一篇,还没想好怎么写下去。:〉 [/B]


呵呵~~期待着你的文章~~~
支持原创~~~~
发表于 2003-6-3 04:48:27 | 显示全部楼层
几天内看过了好多原创,只有,
只有这一篇,让我流泪。
 楼主| 发表于 2003-6-3 06:50:35 | 显示全部楼层
是么?
我现在写不下去,也是因为我发现这个故事勾起自己太多的回忆,再也没有办法给它一个美好的结局。
 楼主| 发表于 2003-6-3 07:47:06 | 显示全部楼层

(四)

已经没有力气再回忆下去。
只记得她说,我要去刚果,去照顾那里孤儿院的孩子。别劝我,别让我为你留下来。过了明晚再给我家打电话。我现在不想让妈知道。
只记得我那天发了很大的脾气。而后也没有去机场送她。
只记得,呵。只记得的东西往往太多是后悔的积淀了。如果有天我不得不在祈祷的时候闭上眼仰头对着天默默地说,愿你在天堂幸福,我只记得你的好……

飞机开始下降。心在慢慢地向上飘。
想起已经二十多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身体开始嘲笑神经再也挡不住一阵阵的机浪。想吐。
咒骂了一句。翔的爸爸颇吃得开,肯定能找来悉尼最好的医生。这种病说不清楚的,不定就治好了。我却在这里不停地给自己描述悲哀的画面。

出了机场。天很黑。周围的灯很亮。
去邻近的一个超市买了一束百合花,然后拦了辆出租,直接开往悉尼癌症康复中心。

好多年没有来过悉尼,高楼好像是又树立了不少,可是夜晚的照明却还是那么黯淡。车厢里,不停转换着黑色和街旁昏暗的黄色路灯光。
靠在车窗上,开始拨翔的病房电话。始终占线。于是关上电话,猜测着当她看到我突然出现在她身旁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会笑么?她笑起来总是很好看的。两只眼睛微微地眯起来,淡淡送出的眼波像是傍晚时的海风。嘴角向上翘起来,下巴因此更加尖。
她会哭么?也许会吧。在一起那么久,从来没见她哭过。只有一次,走在家门后面的那条街上,看到一头小狗被车撞死在路旁,她红着眼睛走过去用手帕包起那具小小的尸体埋在了路旁的花园。也许,她会哭吧。毕竟又有那么久没有见面了。可是,我在她身边了,她为什么还会哭?两个人在一起,可以扛过很多困难。

车在医院门口停下。
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抱着花,在车门外站定。抬头看着一排长方体形的房子,暗暗深吸了一口气。
走到问讯台,用已经不流利的英语问,请问翔在几号病房?
护士抬起头,301D号。
我转身,刚要走进电梯,护士老远叫住我说,先生,你,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谢谢。我回答。继而笑了笑,然后走进电梯。

电梯的门慢慢关上。
发现突然之间有一种恐惧。想起有人说的,电梯是很恐怖的东西。因为当它关上再打开,你不知道你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我只有看着计数器在跳动,担心着下一秒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护士说,让我做好心理准备。那会是什么?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我暗暗握紧了拳头,克制住自己往坏处想的冲动。翔跟我说过,医生复查说有转好的迹象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从德国打老远赶过来,就是期待一切都会有转机。上帝不可能不给我这个机会!两个人在一起,会有什么难关扛不过去?只要我们在一起,你就会慢慢好起来!是的,你会慢慢好起来!还记得我们有很多美好的愿望么?我说我会努力学习好好打工,到时候开车载着你环游欧洲;我们说好要一起去巴黎逛马路,去意大利吃大餐,去慕尼黑看足球,去布拉格看看米兰昆德拉写到过的地方;你答应到时候要带我一起去非洲,看看那些可爱的孩子们,交他们怎么用电脑,怎么上网;妈妈还邀请你明年回去做她的服装代言人;……这些你都记得么?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为你做。那张专为你一个人制作的CD还有两首曲子没有录,国际盲童康复中心院长的签名邀请函我还没有给你寄,对了,还有!还有那个属于我们的网站,也还差三个栏目没有完工……
我几乎要用拳头敲打冰冷的厢壁。翔,你要好好的!!

电梯门打开了。
正对着301D的房门。
几乎要跨出电梯的同时,对面的门打开了。阴森恐怖的担架车蒙着惨白的床单被慢慢推了出来。接着是两个护工。接着,是翔的爸爸,紧紧搂着正在擦眼泪的翔的妈妈。
眼睛似乎很干燥。像是要冒火。
听不到车轮滚动的声音。但却听到他们走路的脚步,很沉重。还有,还有自己的心跳,应着他们的脚步,一下一下费力地起搏。
世界突然之间变小了,变得很小,我的身体都容纳不下了。开始扭曲变形,慢慢被压缩。
我喘不过气。有什么东西噎住我了。视线所及的范围也开始变窄,变白。然后很缓慢的下沉,下沉,沉到黑色的地板。
那是大理石的地板。
我想我会着凉的。
……
(待续)
 楼主| 发表于 2003-6-7 22:25:55 | 显示全部楼层

(五)

下雨。不大,淅淅沥沥。整个世界的潮湿。
站在墓碑前,任雨滴不停的打在脸上。可是,眼睛还是很干燥。很干燥。
一天了。从下葬,牧师祷告,家属告别,培土,一直到现在。我就站在同一个地方,没有移动过脚步。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是那么愣愣地看着载着她的棺材被放下到那个深渊,看着牧师在修士撑的伞下捧着圣经嗡声诵读,看着她妈妈在她爸爸的怀里不停的哭,看着每个人手里抓着一捧潮湿的土丢向那个深渊,看着他们一个个从我身边走开,看着她爸爸拉我的手示意我走,看着她妈妈为我留下的一把黑色的伞,看着雨滴溅在碑基上砸出的水花。我只是看着。却没有移动过脚步。
我告诉自己,我好想哭,我应该哭。可是身体里的水分像是被蒸发了,用尽力气都挤不出一滴泪。胸很闷,要炸开了。
有一霎那,我开始明白,原来分隔15000公里算不上远,近两年没有见面也根本就不是分开。就像这样。我离开她只有一步,却怎么也感觉不到她的气息。我们就这么面对着面,却彼此再也看不见。距离在被拉到一定长度后就再也无法用理性思维去感觉,去触摸。默默的等待也再也无法让希望接近。它只是让寂寞更深,让孤独更冷。

澳大利亚的五月,刚刚要开始进入冬季。初冬的雨本是不多见的。可它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一点一点将我冰冻。
天已经黑了。我还是那么站着,那么痴痴地站着。来晚了。我真的来晚了。很多事情,一旦错过了,剩下的只会是一辈子的遗憾,再也找不回来。哪怕,只仅仅是一次短暂的最后分别。
身子有点发抖。是冷?浑身上下早就没有干的地方。翔在那边,也会有初冬的雨么?她也会冷么?看到她最近的照片,她已经很瘦了,身子很单薄。在她打冷战的时候,还能有地方让她取暖么?我站在这么远的地方,根本无法够到她的手!甚至哪怕只仅仅是她的气息……
脚已经不听使唤了。我努力支撑着,可还是一下子跪了下去,溅起的泥水洒在碑基上,很快又被雨水打散。
感觉,身上的力气仿佛随着雨水慢慢滑入泥土。
一只手扶住墓碑,有了些许的安定。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舍得,为什么你就舍得这样离我而去,就这样离开所有爱你的人?上次你突然跑去非洲,我并没有尊重你的决定。可是这次,我不会再对你发火了,回来吧,回来好吗?早就习惯了看你每月两次的来信,习惯了每个礼拜给你打电话,习惯了在银行账号上检查余钱是否够来澳大利亚。你突然就这么走了,生活的一切就这么改变了,我会受不了。
昨晚打电话给妈妈,她也哭得很厉害。过几天她跟爸爸就会过来看你吧。从今天开始起,如果你在那边感到孤独,就告诉我,我们都会经常来看你的,好吗?你要常常想我,好吗?
感觉眼睛湿润了。赶紧把脸仰起来,迎着天上降下的雨。我要让上天看看我的伤,让他懂得我的心痛。
(待续)
发表于 2003-6-8 02:37:36 |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03-6-8 03:20:18 |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03-6-9 18:08: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章似乎。。。有一点反应过速了。。。
失去爱人的悲伤似乎。。。缺了点什么
         ——读者甲之读后感
 楼主| 发表于 2003-6-9 19:46:05 |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03-6-9 20:29:14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 发表于 2003-6-10 05:23:40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那就当你什么都没说过好了。:〉
发表于 2003-6-10 15:18:04 | 显示全部楼层
嗯。。很可惜,终究还是高估了。。。
发表于 2003-6-10 16:22:59 | 显示全部楼层
总让人感觉到,离别给两个人带来的清澈的,深切的痛,
或许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这些,特别是想我这样的:)
(应该是有什么相似的经历才能写出如此伤感的文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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