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做的女人什么做的汤？[转贴]

平静如水

一餐中国饭吃到汤登场，就已到了酒阑灯尽、花事阑珊，总有些盛宴不再、欢时易尽的意绪在里头。所以，汤是温婉的，汤是体贴的，同时汤也是凄凉的，像《红楼梦》里抽到荼蘼花的麝月，花事已了，留下她收拾残局，纵然她不是善感的，想起当日夜宴繁华、笙歌四起来，怕也要叹一声情何以堪吧。


　　西餐不同，汤是先上的，所谓引子，或曰给胃一个信号：要开始吃饭了。我把这看作对厨艺没有信心的表现。如若是一桌色、香、味、形俱佳的美味，一见之下，五脏神早乱了方寸，倾倒得稀里哗啦，口水四溢的，胃也早就竖了白旗，虚以待赐，哪里还需要什么信号。倘若是一餐冷冰冰、硬梆梆、味同嚼蜡的西餐，那到真得先给个信号，让可怜的胃做好牺牲的准备。再有，那些三分熟、五分熟，鲜血淋漓需当庭宰割的牛排、生鱼的，若没点子汤垫底，任老外强壮如牛，也不敢天天这样糟蹋他的胃吧。


　　南方人爱汤，广东人尤甚，并且似乎也不管什么餐前餐后的，好像无时不在喝着似的。不知道广东人为什么这般性命似地爱汤，但凭着这一点，却对印象中总是黑瘦乏味没什么风情的广东女人平添了三分好感，也许，广东女人的柔情蜜意都熬进汤里了，她们把自己的媚眼幻化成汤锅里一波一波漾开的水纹，等着有心人在碗匙叮当的瞬间，也有一点波纹一样的心动。


　　北方的家庭里不大喝汤，照法国人的说法，这好比餐桌上没有女主人，菜再好也觉得兴味索然。也是，汤之于菜，那是默默地站在男人背后的温情女人，大快朵熙之后，一口温润、清淡的汤下肚，块垒与油腻都化作连一丝缝隙也没有的满足与慵懒，所以，北方方言里形象地称餐后的汤为溜缝儿。人际间、婚姻家庭间，不知道有多少缝儿，是围着汤罐，不经意间给泡得融为一体了。


　　女人有格，汤也要分类。时蔬配蛋花的清汤是豆蔻梢头的二八佳人，饮之解腻忘俗，惜乎少些后味；酸辣汤是擂鼓战金山的梁红玉，是秦淮河畔比男儿更有血性的女丈夫，适合给患了贫血兼软骨病的男人提神醒脑；加糖的羹汤是不肯承认年龄的少妇，三旬以上还一味甜着；鱼、肉熬就的奶汤、高汤，是徐娘已老，犹尚多情，虽然骨酥肉烂，眼看着已经没形，然精华都在汤里了，就是扔些罗卜白菜在里头，盛情之下，也还是不同凡响。


　　水做的女人熬汤，就像经营她自己的一生，灵秀的女人总是七分柔情在内，三分包容在外，以斯文为火候，用暗劲使刀功，加辛酸和甜蜜少许，滴断肠泪为引，诸般生活琐事为主料，一生一世为期，熬出这碗绝世出尘的女儿汤。


　　记得周星驰的《食神》里，一道用黯然销魂手做出来的杂碎面，吃得主考大人泪如雨下。那么，这碗水做的女人煮出来的女儿汤，除了吃出你一身的热汗外，还有些别的什么感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