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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ZT——谁的鱼走了(上篇1-12)一曲西安的忧伤青春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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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5 19:00:1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原来放在陕西的版里,现在移过来,我想看得人会多一些吧~~[/COLOR]


先放上篇上来~可能会觉得有点沉闷~~看到下篇就觉得满不错~~上篇的伏笔很多~情节都在下篇展开了~~~下篇也可以单独来看~~看起来也很完整的~~~我把下篇单独贴上来~~上篇如果有人喜欢我会贴完的[/COLOR]



[B]引子[/B]


孟天天从小在西安城墙根下长大,他的家里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氛围。母亲看他的目光总是充满了矛盾。王玥是他青梅竹马的女伴,孟天天对她的母亲充满了复杂的好感。

     一天、孟天天从学校中途回来。 阴差阳错的撞见了王玥母亲的外遇。
王玥的母亲送了孟天天三条热带鱼。孟天天做梦也没想到,这成为一系列悲剧的开始……

     孟天天去参加了一个海边的夏令营,遇见了汉中的女孩李小洁。两人相见如初,十六年后的2002年,孟天天、王玥、李小洁之间悲欢离合的故事发生在西安: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5 19:02:17 | 显示全部楼层

谁的鱼走了(上篇) 1

我真正喜欢上热带鱼,是13岁那年的夏天。
那时家里还住在西安城墙跟下三户人家的杂院里。院门外是婆娑的洋槐夹道,顺着城墙蔓延,出了城门是年久失修的护城河,里面长满茂密的草苇,蚊虫飞舞。夏天我们在河里玩水、钓鱼。
     
     于阿姨家开始养热带鱼是八十年代初吧,那时喜欢养鱼以及饲弄点花草的人家很多。于阿姨家的鱼缸是个实验室里泡标本的大玻璃容器,里面放了一大束水藻,铺散开象于阿姨如云长发般曼妙,又如热带雨林里一株参天的大榕树。无数鱼儿欢畅于其间,令人炫目的美。
在阳光下,水草的根须处冒出细密的水珠,垂直而连接不断。鱼缸里有明暗阴晴的变化。里面的鱼除了彩虹、孔雀、玉带的热带鱼还有红箭、虎斑以及清道夫,可我喜欢的只是热带鱼,它们有美丽的裙带和饰品,游走时飘逸灵动,无拘无束,象是从来没有过烦恼。
     
     于阿姨的女儿王玥是我的同班同学,我们从六岁起在一个院子里玩大。她小我半年,习惯唤我“天哥”。本来和我们年龄相仿的同伴大都有兄弟姐妹 ,可我俩都是家中独子,原因到并非是响应国家计划生育。

     王玥的爸爸走的早,她妈妈为了照顾好她,没有再嫁人。

     而我没有弟妹是妈妈的缘故,她是大学里的美术老师,有了我以后坚持的不再要孩子。爸爸只是个工厂的电焊工,他从来不反对妈妈。对于我们这个三口之家,妈妈是个奇怪的阴影。她游离于家庭和陌生之间。

     吃晚饭时,我习惯端着碗去于阿姨家看鱼。她家的伙食要明显好些。于阿姨是上海知青,作的一手上海精美小菜。她与王玥爸爸的相识于延安插队时。他们感情有些海枯石烂的味道。王玥爸爸刚回城便得病死了,那时于阿姨尚在延安的乡下,独自带着王玥。后来街道上照顾回到王玥家的老院子,于阿姨去了街道口国营的理发馆。

     王玥刚来西安时,口音特奇怪。她会说陕北话,说上海话,就是不会说陕西话。后来演化成小结巴,结巴的时候脸涨的通红。眼睛会求助地找我。

     从小学时我们就在一个班,第一节课老师让大家自我介绍。王玥站起来时,小脸已发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可怕的静默维系了十来秒,老师鼓励着,脸上也现出诧异。我那时和她同桌,灵机一动。小声提醒 “说上海话。”

     她果然开口说流利的上海话,所有的人都象听外语。等大家明白过来是个上海的女孩,便产生了些敬仰。说完上海话,她有些结巴地用普通话介绍了遍。并没有人取笑她。

     放学后回到院子,王玥有些颤抖“天哥,我觉得自己不会说话了。怎么办?”

     我抓紧她的手,“没事,有我呢。”

     她弱小的身子象打摆子一样抖动不停,“天哥,你抱我吧。”

     我不知所措,看着她无助的哀求感觉到自己的妹妹一样。于是报紧了她。用舌头轻添着她的泪痕。
   
     从这天起,王玥要求我每天放学后都这样。在院子的后面有一小块草坪,夕阳下蒙着层柔和的光。我们轻拥着,用舌头去感觉对方。王玥的舌头粉红鲜嫩,象块冠生园的大白兔奶糖含在口中。
在我拥她时,她就在口中含混不清地讲着关中话。直到身体不再发抖。

     这项仪式持续到两周后,一天于阿姨下班早。打开她家的后窗

    “你们俩过来。”

     我俩就象受到惊吓的一对小情人。颤抖地坐在于阿姨家的沙发上。

     “天天,你准备娶我家王玥么。”于阿姨皱着眉头。

     我无法预知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开始放声大哭。王玥到镇定了下来,用目光鄙夷地看我。于阿姨取了毛巾为我拭去泪水,轻声说,以后不要这样了,人家发现就不让你们上学了。多可怕。送到少管所,阿姨给你们送饭,好不好?

     这件事嘎然而止,后来王玥说一口流利的本地话。我们似乎都忘了曾经发生的事情,或许成为心底的一个秘密,一个孩童时代的梦呓。

我和王玥的另一个隐秘是理想,养一条宠物狗。
   
    养条狗多好呀,放了学可以带它去城墙跟溜。玩滚铁环、跳房子游戏时它会撒着欢忠实的跟着你,你游泳它替你看管好衣服。王玥小时在延安的老乡院子里有条狼狗,所以她见狗特亲切,积极响应着我的理想。

    有了她家的一大缸鱼后,我的理想发生了动摇。变为养一缸热带鱼,不忙的时候细细观赏,按时喂食。心里会安安静静地,不会莫名其妙的发慌。

    王玥对我的理想嗤之以鼻,“啥么,养狗不挺好的。最好养条猎狗,谁见都让着你。”

    我呵呵地笑,不吭声。小时候就觉得自己有许多奇怪的想法,不能说出口,别的伙伴会笑话。

    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关系,上学放学在一起。除非她要去训练排球,我的美术爱好组要集中。

    中午一般是没机会看热带鱼的,王玥中午不回家吃饭,就在学校附近她小姑家混。于阿姨早上经常不去上班,好象有睡不完的觉。
燥热郁闷的夏天,美丽悠长的夏日,往往是发生故事的季节。许多年了,我对此深信不疑。可13岁那个夏天,许多事情似乎是夏天的开始。

    大约是五月份,刚入了夏。巷子里的洋槐新绿盎然,天空落着小雨。第二节是自然课,快上课时我才发现课本还落在家里,于是请了假,往家里奔。

    院子里一片静谧,夹竹桃上迷惘着层水雾。取了书要走,发现王玥家的门虚掩着。

    怕是忘记锁门了吧,我犹豫了一下,推开了门。

    王玥家是个双进的平瓦房,外面一间是客厅兼吃饭的地方,里间是卧室。

    屋子里有些阴暗,光线恹恹的。我一眼看见桌子上的鱼缸,鱼儿大多静静地悬在水中,一动不动。

    自然书上说鱼儿睡觉是睁着眼睛的,我忍不住靠上前去。果然大多数鱼儿都静止着,如同悬在空气里缤纷的饰物。

    这时我听到一声幽幽的呻吟,那呻吟宛如厚厚雪地里踩过的足迹,痛苦而欢畅。接着便是粗重如男人的喘气声。

   “于阿姨,你病了么?”我怯生生地问,拧亮了桌前的小台灯。
有沉重的声音响了一下,而后便归于沉寂。许久没有任何动静。

    我又轻叫了一声于阿姨,从里屋传来些许悉索声。

    门帘被挑开了,于阿姨立在门口,目光慌乱。她穿着件睡衣,长发凌乱,脸上红红的,如傍晚下未褪尽的潮汐。

    那年于阿姨大约三十来岁。她的个子很高,披肩烫过的长发,有张生动的脸。我一直觉得她象一部朝鲜反特的电影中打入美军内部的女间谍。

   “是你,天天。怎么没去上课呢。”

   “我回来取书,见你家门开着。你,没病吧?”

    于阿姨脸上浮现一丝古怪的微笑,“没事,你给我倒杯水吧。”

    我倒了杯水递上去,她斜着身子立在门口。

   “你走吧,阿姨没事。”她的手把玩着杯子,有些命令的口气。

    我急忙离开了于阿姨家。

    那天剩下的课,我一直有些恍惚。那声幽幽的声音,还有递水时睡衣里偶尔被我瞥见的躯体,不停地浮在脑海,令人羞耻。

    我不敢告诉王玥,这会被当做流氓的。况且是她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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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5 19:03:51 | 显示全部楼层

2

两天我没有去看鱼,吃完晚饭后就去作静物写生。

    我的美术天赋是从妈妈那里遗传来的,可她从来没教过我。刚懂事时看到家里储物间的画板,和好多绘画大师的作品集,就当作玩具。大一点时我尝试着用妈妈的画笔和纸张乱涂。她看见了,不吭声,站在我的身后不置可否。有时候画的好了,她就点头微笑;画的不好,她就摇头。

    妈妈看我的目光很奇怪,不是疼爱、好像也不是厌恶。总之当我长大时回忆,是一种迷离和恍惚,有时流露出一丝怜惜后,会被伤痛覆盖。

    她工作的地方我从来没去过,爸爸说是大学里教美术的。总之很忙,过一段时间,如果她的心情不好或和爸爸拌了嘴,就会消失一段时间。走的时候带着简单的洗漱用品,到学校的宿舍住。

    我已经习惯了她的离去,好像是生活的一部分内容。
爸爸妈妈吵架时其实不多,但一直蔓延着开战前的空气。有时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妈妈突然呼啦一下去收拾她的网兜。爸爸抽着烟,不敢抬起头。恐惧、自责、忧伤,我慢慢地画着什么,其实有没有妈妈不影响什么,吃饭、上学。和王玥一起作游戏。

   小学四年级时,我的绘画作品在市里得了第一名。学校里充满了普遍的称颂,后来美术老师就说,天天,干脆让你妈妈来吧。让她给大家讲一课,名师出高徒么。对了,她好像从来没有来过。每次家长会都是你爸爸来的。

    那次妈妈来了,老师不停地夸着她对我良好家庭氛围的影响。妈妈坚决地谦让着,把功绩归功于老师的辛勤培养。后来她讲了一课给大家,这是我唯一听到她的课。大家认真作着笔记,我的脑子哄哄响着,她似乎是讲给我听的。从画的原理到结构、还有举的例子,都是冲着我的缺点来的。

    她站在讲台上,穿着亚麻浅灰色的套装。目光温和,言语犀利甚至妙语连珠,我想像了她在大学讲台上的伟大,明白了她是属于她的精神家园的。

   “天天、你妈妈真美丽。”美术老师事后由衷的夸奖道:

    那天放学回去,妈妈把我带在自行车后座上。我们没有回家吃饭,在巷子口商店里她买了绿豆糕、沙其玛,而后在国营食堂叫了份汤圆给我。她坐在我的对面看我吃,我不敢抬头,害怕泪水会落下。当我吃饱时,看见妈妈的眼里满是爱惜和一层无法掩饰的痛楚。
她送我一本书,付雷的《世界美术20讲》。解放前出的,有着精美的插图。

    没多久,生活又恢复了正常。冷战照旧。

    第三天傍晚,于阿姨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脸上带着温和惬意的笑容。

   “天天、这两天为何没到阿姨家看鱼?”

    我抬起头,有些吃惊。实际上这两天我一直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你过来吧,阿姨有话要对你讲。”她不由分说,转身就走了。
我红着脸,呆呆地跟着她进房间。

    傍晚的夕阳未落下,屋子里余着片光晕。于阿姨坐在人造革的弹簧沙发上,双手合胸。目光清亮地看我,象是在酝酿着什么。
我的脸红透了,“不见王玥,她去哪了。”半天挤出句话。

    于阿姨格格的笑着,“她放学打排球,你不知道么?”她从桌上的饼干盒里取出几块巧克力饼干给我。
不知过了多久,可以听见自己嚼饼干时牙床里的粉碎声。于阿姨看着鱼缸,想心事的样子。

   “窗台上有个罐头瓶,你取过来洗干净。”她突然回过神。
我拿着那个甜水梨的罐头瓶在院子里的水龙头下洗净。

    于阿姨拿着罐头瓶从鱼缸里舀些水进去,“阿姨送你几条鱼,自己挑吧。”

   “我不要,不要。”

   “阿姨送你的,不要就生气了。”她作出嗔怒的样子。我愣着,接过小巧的铁丝鱼网,在鱼缸里随便捞了一下,一条美丽的彩虹鱼打着滚儿翻进了罐头瓶。

   “哦,是条公鱼,蛮漂亮的。”于阿姨侧着头,赞许着。

    下一个是条其貌不扬的小母鱼。我停住了手。

    于阿姨奇怪地看我,“再捞呀,这条太小了,还没长成形。”她夺过我手中的鱼网,顺手在鱼缸里比划了一下。一条母鱼被送进了罐头瓶。这是条银色的,尾巴上有着些许美丽的孔雀翎。
这时王玥从外面跑进来,见到屋里的情景奇怪地问:“你们干吗呢?”

    我低声央求着,“够了,于阿姨。我就要三条。”
于阿姨轻笑着,“好吧,玥玥过来看。我给你天哥的热带鱼好看么。”

    王玥明白过来,“拐我家的鱼,哼,明天得替我办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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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5 19:04:21 | 显示全部楼层

3

王玥让我去作的事是收拾毛毛,她的同桌。

    毛毛和我们同岁,这家伙从小就呈现出身体上的早熟。尚在托儿所时,夏天他穿着大短裤,毫不掩饰拖着他膨胀的牛牛,这使得托儿所里没见过世面的年轻阿姨们又吃惊害羞,又止不住不去盯着他看。
在11岁的夏天里,他的腋下和隐私处已密密的长满。一同游泳的同学对这个比大家早到的怪物又恶心又羡慕,因为其他人都是白净的一片,于是起了个绰号“毛毛”

    后来这个名字被传开,男女同学都这样叫他。但最初的含义已是男生中心照不宣的秘密。偶尔有女生叫起毛毛时,会有男生隐讳的笑。

    毛毛喜欢王玥是从去年夏天开始的。他看王玥的目光变得古怪,还曾经非公开宣称以后要娶王玥作老婆。消息传到王玥耳朵里,她冷笑着,“我就是嫁给猪,也不会看上他的。”王玥这样回答。

    这一次王玥准备收拾毛毛的原因很难以启齿。毛毛在上课时偷偷露出他的东西,而王玥在取书时不小心看个正着。后来她私下向我形容,象是条白净令人作呕的乌龟在探头。那天她再也没有吃饭,晚上梦见被一条硕大蠕动不休的毛毛虫缠绕。

    “他的块头相当于我的一个半。”听完王玥的描述,我犹豫不已,对于她提出的报仇要求。

    “没骨气,换了我,喜欢的女孩让人家欺负了,豁出去了。”王玥啐了一口。一张小脸上露出气愤的表情。

    王玥长的象她爸爸,瓜子脸,眉毛淡。一脸的冷僻和犀利。于阿姨是苹果一样的园脸,说话很轻,象是要靠在谁肩上歇会儿。因为从小在一起,我俩被普遍认为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那种,但我从没想过长大后要娶她。

    “从长计议吧。”我敷衍着王玥。

    “有啥法子断了那个东西,别再出现了。”王玥有些发愁的自语着。

    那三条热带鱼在我家安了户。

    罐头瓶放在我写作业的书桌上,瓶里一小株水草、几颗弹子球以及一个海贝壳,灯光下安静祥和。那一阵子正演日本动画片《聪明的一休》,可热带鱼占据了我的心。我趴在桌前观察着他们的吃食嬉闹,心里充满了不可名状的欢愉。

    唯一的公鱼是彩虹品种,游动时身子柔韧曼妙。如同秦腔里花旦的水袖,我叫他“王子”

   “不错,我喜欢这名字。”王玥赞同道,“这家伙骄傲的臭样子和你一样。不过你却是个黑炭,有啥神气呢,不明白。”

    大一点的母鱼是银色的,尾巴上却点缀着美丽的斑点,游动时不紧不慢,仪态万千。就象是电影《火烧圆明园》上款款而行的旗人后宫。

    “叫王后咋样?”我征求王玥的意见。她使劲摇着头“胡扯,那就是王子他妈了。关系太乱,况且你说太后我就想起慈熙。”

    “慈熙年轻时也挺漂亮的。你没看到刘晓庆演的么。还唱“艳阳天”呢。”

    “小色鬼。”王玥紧崩着脸,“就知道刘晓庆,她杀人了,你没听说么”

    小的哪条母鱼还没成形,小小怯怯的游着。尾巴上似乎有着暗色的斑纹。吃食时,那条母皇后总是霸道地驱赶她,于是就在瓶底叼那些落下的残渣。

    “叫公主吧。”我思索良久,想出这个名字。

    “呸,你咋整个一瓜皮。这简直就是一窝乱搞的鱼。”王玥怒声责骂着。

    王玥的反对无效,因为她也实在想不起其他更好的名字。从小都这样,她在小事上习惯让着我。

    鱼食主要是虾皮。周末时,我和王玥一起去郊外菜田里挖蚯蚓,水沟里抓鱼虫。王玥喜欢蝴蝶,我就用衣服扑了蝴蝶给她。还有好看的野花插在她的头上,王玥轻轻地笑着,这会使我心有一动,因为神气象于阿姨的样子。

    终于有一天,王玥在放学的路上郑重地问我,“你想好了没有,咋拾掇毛毛。”

   “没事了吧,看你们挺好的。”我推托着。

   “已经看到三次了,现在我上课都不敢低头。”王玥眼里满是愁容。

    “给刘老师说吧。”刘老师是我们班主任。

    “不行,以后在学校咋混呢。”王玥一口回绝。

    走到家时,王玥给我下了最后通牒:

    ⑴必须在本周内把毛毛收拾一顿,而且要让他的那条东西受到伤害。

    ⑵如果作不到,就把我的三条热带鱼毒死。

    ⑶毒死三条鱼后,她会直接央求毛毛的。

    王玥冷冷地笑着,你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这么好的女孩跟你……以后我要是嫁给毛毛了,你就等着哭死吧。“她眼中闪着丝自虐的快意。

    方案很快就定下来了,建议王玥用喝水的杯子装满开水。如果毛毛敢露出那条东西,就用杯子碰一下。
这个方案透出我的机智,既可以敲山震蛇,又不用我亲自出手。王玥显然被这个简单计划兴奋着,第二天就换了个导热性好的搪瓷缸子。
上课时我一直忧心忡忡地观察着王玥,她心不在焉,不时低着头。
放学时,她的脸明显发青“看见了,但水凉了。”她语气中流露着对我计划不周密的责怪。

    “明天我拿包糊椒粉。”她低头说,脸上明显有种一意孤行的坚毅。

    整个晚上我被莫名的恐惧笼罩着,害怕王玥用苦杏仁的水毒死我的鱼(她说过苦杏仁的汁液是剧毒)。害怕毛毛这个疯狂露僻的家伙遇见什么样疯狂的事情。

    第二天下午上自习时,教室里传来一声惨叫。我不敢去看,半响胆颤后转过身子,毛毛低身伏着,王玥脸色惨白,手里举个搪瓷缸子。

    班主任刘老师很快赶到现场,毛毛淌着虚汗,低声解释他胸口抽的疼。王玥的杯子已放好原位,脸上的表情凝重,好在还没有人去过多怀疑她什么。

    毛毛被一个同学扶着去医院了,经过我时,明显感觉到呛人的糊椒味。不知怎么,我感到一丝寒意的目光扫过我。

    下午快放学时,王玥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去了。我也不敢回家,帮着值日的同学打扫卫生,完了就坐在操场的双杠下。
夕阳的余晖已隐去,黑夜不期而至。开始刮大风,乌云堆积着,树影乱舞,一场大雨就要来了。

    王玥出来时,象是预知到我在等她。向操场里黑阴处张望着。
我俩一起回家,出校门时大雨纷拥而至。

    王玥不去躲雨,冷静地走着。象只优雅舒缓的猫。

   “叫你妈去学校了?”我大声追问。

    她摇头,眼睛清亮。

   “没事了吧?”我颤抖地问。

   “没事了。”她格格地笑起来,快意十足。“我可一个人都揽下来了,没带出你。”王玥说。

   “看你那窝囊样子,将来是你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你呢。”她不满地叹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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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5 19:05:13 | 显示全部楼层

4

大多数时候,三条鱼的顺序如此:

    “王子骄傲地游在前面,不缓不慢。美丽的彩虹服饰凌波微步。“王后”紧跟其后,不离不弃,孔雀翎的尾巴犹如一把团花宫扇。

    “公主”看来自卑心很重,基本上游移在“王后”的后面,偶尔就掉了队。藏在海贝的后面,或者在水草的根茎部位寻着食。

    罐头瓶空间有限,三条鱼游动时如同在作一个游戏的圈子。王子游的快时超越了“公主”,他继续前行,对这个瘦弱的女伴不置一顾。紧接着跟上的“王后”便会赶走“公主”,维持着原来的格局。
在阳光下,“王子”会静立在瓶壁边,望着他的影子出神。“王子”的性格是孤独和迷惘的,电视上刚放过英国黑白电影《王子复仇记》上的哈姆雷特一样。这家伙在于阿姨家的大缸里肯定是有个女朋友的,对于两个女伴并不热心肠。

    动物里漂亮的好像多数是雄类,他们有着美丽的羽毛或外饰,举止潇洒。而雌性动物的存在意义,仿佛主要是生儿育女了。

    于阿姨很喜欢照镜子,她在国营理发馆理发时,偶尔抬起头看镜子时,观察的总是她的容貌而非顾客的头发。在她家的客厅里,旧式的立柜上有面硕大的镜子被擦的光亮。这使我不由想起《白雪公主》里,王后那面魔力的镜子。不同的是于阿姨的心肠善良,面上总带着抹不去的笑靥。

    王玥却讨厌照镜子,她的头发大多数时候凌乱无序。脸上带着厌倦的神气。

    她是学校排球队的主攻手,每周有三天的时间在下午训练,有时早上还要长跑。她要我每周至少陪她一次,看她训练,帮她取衣服。
那几年正是女排的黄金时代,郎平、海曼的名字如雷贯耳。一场重大的女排比赛的胜利会有许多人涌上街头,欢欣雀跃。市里各校间的比赛频繁,每年从秋季到第二年的夏天。

    我们学校的女排在经过漫长的小组赛,循环复赛后已成功跻身市里八强。王玥是校队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中学排球队大多是初二、三的学生,王玥之所以能进校队,还有段小的传奇故事。

    那是在刚入学的达标测试中,她在一分钟内作了57个仰卧起坐。当时所有的人都围观着,掐表的体育老师脸上也变了颜色。第二天王玥就收到了校队蓝色白杠的运动服。刚开始她并不太情愿,可没多久她就发现自己全身心的喜欢上这享运动。

    看王玥训练是一种复杂的感觉。

    她的身材修长,胳膊伸展开纤细优美。某种程度而言,她是一个训练的小母豹。教练要求一组十个的扣球,她会作二十个甚至更多。很多次脸色已苍白,一言不发的,象是和谁赌气似的闷练着。
在训练时,如果我在身边,她不会看一眼,直到结束。

    也就是在排球场上,我第一次感觉到王玥的美。
从小在一个院子里长大,王玥给我的感觉是个低调的小妹妹。当那天在夕阳下,我看到她在网前扣杀收腹飞跃的身形,如同日本电视剧《排球女将》中的小鹿纯子,心不由得一起飞翔。

    她回过头,脸上汗涔涔的。某种挚热写在上面。

    学校练排球在花园旁一块理出的空地上,黄土夯实的地面被我们用了几周的时间劳动理平坦,支着张排球网,旁边放置着简单的健身器械。

    毛毛也经常在放学后看校队训练。从那次拨草打蛇的事件后,这家伙明显变得低沉阴暗。他看排球时坐在远处的花台上,目光里又迷恋又贪婪。好比一条立在雪原边上受伤无力扑食的独狼在忍耐。

    王玥在校队,享受着每天训练五角钱的伙食津贴。训练结束后,她会请我吃钟楼小奶糕或者喝冰峰汽水。一场力竭的训练会使她心情莫名的愉快,不停地笑着,说着。

    一次,在赢了一场重要的淘汰赛后,王玥请我去老孙家吃羊肉泡。这在当时是种奢侈的享受,我们每人要了两个饼,漫无目地的闲谝着。

    “天哥,问你件事好吗。”她红着脸,声音象蚊子。

    “啥事,你说么。”

    “你来那个了么?”“啥,你说清楚些。我听不明白。”

    “就是……”王玥红透了脸,小心地说:“听别的女生说,你们男生到了一定年龄会尿床。隔一段时间就会,然后……就会变坏,象毛毛那样。”

    我不知所措,男生间隐约间传说的这件事,本是秘而不宣的。王玥突然把她挑开。

    “好像有这么回事吧,可我还没有。”

    王玥低着头,思索着什么,半响抬起头。

    “我们女生也有个秘密,你知道么?

    “是胸部会变大么。”我的脸也开始烧,校队有个初三的女生,胸部耸极了,底盘也大。看她扣球时会使人心神不宁。“肯定被人操过了。”有伙伴坚持地说。     

    在人声喧闹的食堂里,我们在进行一场朦胧性的话题。

    “月经,就是每个月30号来的那个。”她终于一口气说出来,双眼求救地看我。

    我一片茫然,以前没听说过有这种事。

    “好些女生都来了,可我没有。”王玥声音发颤。“我妈也说该来了,咋还不来呢?!”她有些困惑伤心。


    周末时,爸爸把秋冬的衣服从箱翻出,开始晾晒。家里的双鸥洗衣机也被搬到院子,几根铁丝绳上挂满了毛衣、棉裤、被罩。
王玥和她妈妈也在忙碌,她们家没有洗衣机,原因是于阿姨嫌洗衣机洗的不干净。于阿姨是个洁癖的人,所有的衣服都要用手洗。她们家里有个木头的大盆子,小时候是王玥的澡盆,现在用来洗大件的被罩和单子。

    可那年夏天的情景有些古怪。王玥家的被子和单子已经拿出来洗了几次了,王玥成了家里洗衣的主力。于阿姨明显被动,脸上挂着忧郁和担心。

    这天一大早,就听见隔壁传来王玥大声的吵架声和于阿姨压低声音的解释。我想过去看看,被爸爸挡住。“于阿姨在教育王玥,不要去。没看见还有一大堆衣服。”

    一会儿看见王玥抱着家里的被罩和单子出来,放在木盆在院子里的水龙头下泡着。她的脸上明显带着种愤怒,看见我了也不作招呼。她洗衣的动作细致,下手很重。

    院子里另外的一家是对知识分子夫妻,他们的孩子上着托儿所。这家人不喜欢和人交往。我看见他们夫妻的脸贴在玻璃片上,似乎在观察着发生的故事。

    于阿姨没有出来,我听见屋里传来的抽泣声。
-发生了什么,不明白。

    到下午时,王玥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于阿姨周日不休息,吃了午饭后去理发店上班。王玥要去到外校比赛,家里的门没锁,让我帮助着看收衣服。

    我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下画素描,画的是想像中的海洋,热带鱼的罐头瓶放在石板上。我的画里有海马、章鱼、珊瑚,主角当然是我的热带鱼。它们闲庭信步,其他的生物都环绕在周围。

    王玥家的门虚掩着,挂着废弃磁带作的门帘。我忽然心思恍惚,放下画笔,走了进去。

    王玥和于阿姨是同一张大床,洗的是于阿姨的被子,在床上没有被罩光秃秃的摊开着。王玥喜欢用的天使的被子叠的整齐。

    我轻轻躺在床上,新绿沙的窗口树影摇曳。可以嗅得见床上混合的气味。

    王玥的被子是熟悉的气息,象青草般,还有汗味。另一种气息是于阿姨的,混合着化妆品的温馨女人味。令人沉醉,不能自拔。如同飘在花香的白色杏林里。

    在于阿姨枕头下面我找到一面小镜子,背面是一副照片。于阿姨十七八岁的时候,穿着身布拉吉。嘴角轻翘着笑。

    我拿在手中把玩着,闭上眼睛,轻轻的用鼻翼寻找着、辨别着。在青草地里寻觅着妖冶的野花。

    不知什么时候,我悄悄地睡了过去。

    爸爸在院外的叫声把我唤醒,他的叫声渐渐消失在巷子口。我发现自己睡着的地方,非常难为情,一骨碌起来。

    院子里一片静谧,我的画笔搁在画板上。突然发现罐头瓶放着的地方充满阳光,三条鱼儿轻轻飘在上面,努力地挣扎着,王后的肚皮已经翻上。

    是太阳晒的,我明白过来。我的鱼死了么,眼泪不争气的留下。
我抱着罐头瓶放声哭了起来,这时于阿姨冲了进来。

    “天天,我听你爸爸说鱼死了。”

    我点点头,把罐头瓶给她看。于阿姨看了一眼,“快去拿脸盆,注满清水。”

    我依法照办,于阿姨用手捞出三条鱼放在自来水里。他们在里面打着滚,没一会儿就开始在水盆里急促的游。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抹着眼泪,于阿姨俏皮地笑着。

    “天天,你去少年宫演话剧吧。感情这么细腻。现在你的宝贝被眼泪救活了,干脆再哭一场吧。”

    晚上看电视时,发现裤子口袋里装着于阿姨的那面镜子。

    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我万般惶惑。是在睡着时,下意识的么。

    想了半天,我没有勇气去还,把镜子放进书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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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5 19:05:52 | 显示全部楼层

5

王玥突然不在她小姑家吃中午饭了,和我一道中午放学回来。我们吃饭时听袁阔城的评书《三国演义》。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上次针对毛毛的那件事情传了出来。迅速蔓延到全校,王玥和毛毛都成了名人。

    王玥变得更加沉默,在放学时如果不训练,她总是磨蹭到晚一些。课间休息时,也不太出教室。上厕所时低头而迅速,有时干脆用减少喝水来阻止去厕所次数。

    老师调了她的座位,我俩又成了同桌。
人多时,王玥的脸会变得苍白。只有回到小院时,她才舒了口气,目光自然游动。

    看王玥打排球的人多了起来,好在她打球时非常专注。没有对观众奇特热情过多的关注。

    校队在放暑假前遭遇市铁中女排,双方争夺一张进入决赛的名额。

    铁中的体育非常好,他们的女足和女排更是实力超凡。普遍人高马大,纪律严明,战斗力强。是有名的一只铁军。

    比赛在省体院的体育馆进行,我们来了很多人。还有一些从来不看排球的过来看王玥。教练从昨天开始就为排阵绞尽脑汁,最后决定兵不厌诈,开始示弱,后盘变阵。

    王玥作为奇兵被雪藏。

    比赛一开始,铁中女排就象水银泄地一般发起进攻。校队一直被动,好在她们后排和一传到位,作着顽强的抵抗。

    头两局平分秋色,1:1。兆头不错,我们的拉拉队一起大声喊着-----换王玥

    王玥坐在替补席上,目光专注。她的身体前倾如同一匹待发的小母豹。

    终于在第三局胶着状态,教练换上了王玥。全场欢声雷动。

    王玥上场后,频繁从二号位强攻。铁中阵营大乱,眼看着第三局胜利在望。

    就在这时,校队阵营开始发乱。教练匆忙间换下王玥。

    全场一片哗然,我看到王玥也一脸茫然。突然我看到她修长的腿上流淌着殷红的鲜血,很快大家都注意到了,纷纷议论着。

    一个替补搀着王玥,我也跟随着,场面一片混乱。

    赛会的医生赶来,她们一起进更衣室。

    失去王玥后的校队变得心不在焉,让铁中女排血洗。

    大局快定时,王玥从更衣室出来。她的目光羞涩惊慌的找着我,当看到我时,点了一下头,象是作了个示意的离开了球馆。我忙跟着她一同出去。

    王玥好像没有了什么事,行动自如。我惊慌不定地陪着她,省体院离家不远,我们一路走着。她一语不发。

    终于我忍不住问,你咋了,为啥流血。受伤严重么?

    王玥回过头来,一脸妩媚。我来了,天哥。

    来什么,我想起来她那天说的那个秘密。那个让王玥惊慌不定的秘密来了,来的这么不巧。

    走到住着的院子时,我发出一声大叫。

    “你咋了?”王玥责怪地问我。

    “我的书包丢在体育馆。”说完,我转身就跑。

    到了体育馆时,比赛已结束。校队的队员正在没精打采地收拾着衣服。

    “谁看见我的书包了?”我在空旷的看台上找,大声地喊。

    没有人理会我,我寻便了体育馆的看台,一无所获。

    努力的回忆,刚才看排球时坐在我身边的有不少班上的同学,最近的好像是毛毛。应该是他们帮我带走了吧。

    因为快要期末考试了,晚上我在家里还要作一些试题。于是先去找了离家近的一位同学。“毛毛拿走了你的书包,临走时他还等了你一会。”


    毛毛家在东郊,我坐了很长的一段公交车。

    他家是八十年代初盖的筒子楼,以前还去他家玩过。自从他喜欢上王玥后我们关系开始交恶,再也没有去过。

    穿过狭窄阴暗的楼道,到毛毛家门口。我犹豫着,敲了门。

    毛毛的妈妈开了门,他妈妈是山东人。很健康高的个子,手脚都大一号。

    毛毛见我很爽快。来取书包的吧,就在我这。现在咋不来我家玩了。

    他们家是一室一厅的房子,毛毛睡在客厅里过道里。白天时要不开灯什么都看不见。我注意到在他家客厅搭了个木板上面放着一个大鱼缸,养着不少鱼。

    毛毛见我对那缸鱼产生兴趣,便打开鱼缸旁边的日光灯。
里面是一大缸金鱼和红箭、雁尾、还有龟背。放着一个大的珊瑚,我注意到没有热带鱼。

    -没有热带鱼,怎么会。我自语。

    -原来有,后来不耐寒。我爸爸说冬天还要加热,太耗电。就死光了。毛毛解释着。

    -我喜欢热带鱼。金鱼游的太慢,红箭单调简单。

    -听王玥说过了。啥时候去你家看鱼,欢迎么。

    -欢迎呀。我回头看他。自从那件事后,总觉得见了毛毛有愧。这家伙长的身高马大,却很少参加暴力活动,甚至有些憨憨的傻样。
坐公交车回到城墙跟时,已经晚上八点多。路灯落寞的亮着,不知谁家院子里唱着豫剧,声音高亢有韵。市政府准备修整家里旁边的城墙,不远处搭满了脚手架。

    我肚子已饥肠辘辘,拖着沉重地步子。不知怎么地,感觉身后有什么。

    我回头,有个十五六岁的女生走在后面。见我回头也停下了脚步。

    我接着往回走,感觉到她就紧跟着我,如同一个沉默附体的影子。

    终于我忍不住猛地回过头去,她吓了一跳。差点撞在我身上。

    “你想干吗?”我有些莫名害怕的感觉。在路灯残黄色下,我注意到她比我大两三岁的样子。白色的绸缎衬衣,蓝背带裤,头上扎两个辫子,眼睛大大的。

    当我面对她时,她也在仔细看着我。要在我脸上找出什么东西。

    “你叫孟天天,是么?”她口气学着大人的样子。

    “是呀,我就是孟天天。怎么,想和我交个朋友。”我努力做出不把她当一会事的样子。

    她不动声色,半响说“我是你姐姐。”

    “我还是你天哥呢。”我叉着腰,不愿落下风。

    “难道你没发现我们长的很象么。”她落下一句幽幽的话,飘然走了。

    我立在原地没动,看见她的影子消失在洋槐细碎的灯影里。

    真的很象,平时的美术功底,我对人的五官轮廓非常敏感。刚才看见她的一瞬就感觉到某些地方熟悉无比。没想到是镜子里看到的自己。

    见鬼了。我内心沮丧无比,恐慌象病毒袭入全身。

    回到家里吃饭时,我全身还在发抖。妈妈又去学校住了,爸爸在对着瓶西凤浅酌,我不敢去说什么,也无法确定刚才是否幻觉。
晚上临睡前翻书包时,发现少了两件东西。

    一个是于阿姨的镜子,另外一件是我画的素描,素描上的人是于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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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5 19:09:14 | 显示全部楼层

6

那副素描画的很象,是用木炭笔画的。于阿姨的头侧着。轻笑,脸上的酒窝也浮现纸上。

    当刚画完不久,王玥就在我家发现了。

    -干吗画我妈呢,不画我。不行,我要告诉她。没想到你这么小,也喜欢我妈。小……王玥很生气的模样,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你长大了我再画你。我好像从来没有心思画王玥。

    -不行,十年以后的事。谁知道你和那个女的好了。 王玥坐在椅子上摆了个造型,说是不是特妩媚呢,象冯程程吧。

    冯程程是《上海摊》上徐文强的相好的,黑社会老大的女儿。可王玥坐在椅子上的样子象个纯情女学生准备变坏给老大作马子。

    最后拗不过她,还是画了一张。王玥看后很失望,对着镜子看了半响。

    -我是不是特丑,不象我妈那么皮肤白。也没酒窝。

    -你长大后肯定漂亮。身材好,板顺。

    -是么,我妈也这样说。看来你对我特有信心。王玥臭美着,陷入遐想。

    -我妈以后就变老了。你会迷上我的。她走时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那几天考试我一直处于混乱状态,宛如一个武林高手发现自己的死穴被仇家发现。我和毛毛都不动声色,彼此见面装的没有发生什么。

    这两件东西一定要追回。我意志坚定,否则联系起来会有恶梦一样的后果,我会被同学们不齿。王玥也会发现我的阴暗是真的,我发疯一样的想着这件事。

    考完试后,我找了半块砖头放在书包里,去约毛毛。

   “毛毛,有点事我想问你。”我压低声音,“就在学校后面的树林里。”

    毛毛眼中闪过丝惊慌,他点头。

    “一定来奥。”我叮咛了一句,自己先走了。

    学校后面的小树林是一片杨树,很挡风的那种。下午时人很少,我坐在土堆上。紧紧抱着装砖头的书包。杨树上的叶子闪着灿烂的光束,音符般弹过。

    毛毛来时步履缓慢,如同防止我布下的无形暗器。

    我们并肩坐着,象一对好友在促膝谈心。

    “你拿了我的东西。”我平静地问。

    “是,”毛毛眼中闪着奇怪的光,象野兽一样挣扎的光。

    “两件么?”我觉得自己快要发抖。

    “三件,还有件是……你的心。”毛毛无法掩饰他的得意。这家伙在战争年代绝对是个如同蛇蝎的叛徒。

    “给我吧,”我打开了书包,露出了半块砖头。

    他开始低声发笑,好像看到了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我的手已经握住了砖缘。

    接着,他打开了随身携带的书包,那里面赫然放着一块完整的青砖。

    我点点头,绝望。那块砖被我撇在一边,已示诚意。

    “你想要作什么。”我的声音已没有了底气。

    “我也不知道,对不起。”他一脸的惶惑。

    半响的沉默。

    “这样吧,你答应我三个条件。”

    “可以。”我不假思索。“你说。”

    “现在我还没有想好,以后吧。”毛毛取出了那副木炭画,“这个先给你。王玥要过来了。”他起身走了。

    我看见王玥从远处跑过来,她跑的很快。几次我怀疑要被土坎绊倒,终于她跑到我身边,大口的喘气。

    我坐在地上,无助地看她。

    她拾起地上的两块砖,眼睛里忽而有了泪花。把我的头抱在她怀里。

    -我听同学说毛毛拣了块砖来找你,刚才我到处在找。现在没事了……她喃喃自语道。

    -天哥,你真好。没想到你这么勇敢,是我小看你了。她开始在泪花里有了笑。

    我一动不动,好像生了条尾巴被毛毛抓在手里,随时他都可以发力。


    放暑假了,我的热带鱼发生了某些变化。

    “王后”的肚子开始鼓起来,银色的肚皮下有了黑色的斑点。那斑点越来越大,“王子”放下了他的臭架子,整天里追逐“王后”。两条鱼行影不离,象是贴在一起的两只树杈。

    快要生仔了。王玥说。

   “公主”对这件事颇为冷寞。依旧着她的寻觅。

    我焦急地等待着新的生命的降临,可是一周后就不得不离开了。

    我要去参加一个南方沿海的夏令营,是教委办的,集中了省里许多绘画比赛的优胜者。


    热带鱼交待给王玥去照看。

    妈妈回来了,临走时给我收拾行李。她炒了一盘油泼辣子装在个瓶子里,又作了不少的茶叶蛋。爸爸在听收音机里的秦腔乱谈,妈妈在时他的心情会很好,尽管不说什么。

    我心里想着毛毛的约定,想着那晚的那个女生。已经过去两个星期了,我始终无法判断是否只是个梦际。晚上已几次梦见她的影子,有时是男的,有时是女的。

    -妈妈。我见到了一个人,她说是我姐姐。

    妈妈突然象中了雷击,闪电后不能站立。她回身看爸爸,爸爸的手在颤抖。还在强装着听收音机。

    我不知说错了什么,静静地等着闪电后大雨的倾盆。

    妈妈恢复了镇定的表情,她说“天天,你见到了什么。”

    我讲述了那晚的相遇,妈妈一直坐在爸爸身边,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我讲完后,小心翼翼地问,“我真的有个姐姐么,为什么你们从来不曾提到过。”

    爸爸似乎一直没有听清我的讲述,只是用目光和妈妈交流。

    “天天,你见到的是……你的表姐。爸爸一直没有告诉过你,我有个兄长的,后来在文革时他陷害爸爸和妈妈,大家就再没有联系。也就是你的大伯吧,他有个女儿的。”爸爸说完,用目光去看妈妈。妈妈点着头,不愿再多说什么。

    一个从来没有听说的亲戚,这件事勾起了爸妈的痛苦回忆。

    我没有再说什么,那天晚上爸爸妈妈的私语声一直压的低低的。隐约间有妈妈的抽泣声和爸爸小心地解释。

    不知何时我睡着了,梦见了大海。从小都没有见过海洋。它是如何的辽阔呢,可以包容万物,汇流百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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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7 13:39:11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喜欢你的签名档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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